第二十四章 第二封信(2 / 3)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終於還是喜不自勝地叫了出來。

一旁聽在耳裏的逸勢,不滿地望著空海。

“喂,空海,我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哪。”

“逸勢啊,你知道寶應元年是哪一年嗎?”

“寶應元年?”

“正如晁衡大人所言,是玄宗上皇駕崩的那一年。而且,高力士也是死在那一年。”

“肅宗皇帝也是同年駕崩的。”柳宗元補充說道。

“原來——”

寶應元年,正確說來,是上元三年四月五日,玄宗駕崩。

也就是七六二年。

因為玄宗駕崩,所以改“上元”年號為“寶應”。

玄宗死後十三天,玄宗之子肅宗也在四月十八日崩殂。兩天之後的四月二十日,高力士也撒手塵寰了。

“還有,逸勢啊,晁衡大人那封信的收件人李白大人,也是在同一年亡故的。”

“這……這……”

逸勢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張著嘴巴,眼睛眨個不停。

確實,寶應元年的十一月,李白也在安徽當塗過世了。

也就是說——

“總之,逸勢啊,事情大概如此。晁衡大人寫這封信時,正是玄宗上皇、肅宗皇帝、高力士接連亡故,但李白大人尚且在世之時。不過,這封信還未寄出,李白大人也過世了。結果,這封信便存留在晁衡大人手上,由他自行封緘——”

“原來如此。可是,空海,聽你這樣講,仿佛玄宗、肅宗、高力士、李白大人之死,彼此有些關聯。”

“我沒說有關聯啊。”

“可你也沒說沒有。”

“我覺得可能有。”

“有什麼關聯呢?”

“不知道。”

空海收回下巴,望著逸勢。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歪著頭說:

“噢,對了,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那的確是玄宗上皇死後第二年的事——”

“到底什麼事呢?”

“安祿山的部下李懷仙殺了史朝義。”

說到這裏,逸勢也明白了。那是因為逸勢讀過大唐曆史,才能了解發生了什麼事。

楊貴妃之所以被埋在馬嵬坡,起因於安祿山是叛亂主謀。這個安祿山,想立年輕的段夫人所生的安慶恩為太子,而遭兒子安慶緒嫉恨,被他親手殺害。

因為安慶恩若成為太子,安祿山死後,他便成為皇帝,這樣一來,安慶緒頭一個性命難保。

愛喝酒的安慶緒,後來被手下武將史思明所殺;曾有一段時期,史思明頗有奪回洛陽的態勢,卻又遭兒子史朝義殺害;而這個史朝義,不久又遭安祿山的部下李懷仙殺害。如此這般,曆時九年的“安史之亂”才總算畫上了休止符。

結局是一場自我毀滅。

這是玄宗、肅宗、高力士、李白等人死後的隔年,也就是寶應二年所發生的事。

“嗯。”逸勢情不自禁地發出呻吟。

“唉,這真是——”柳宗元也不勝感歎。

“話又說回來——”

空海問柳宗元:

“玄宗上皇駕崩,您可知曉什麼內情嗎?”

“不知道,完全摸不著頭緒。聽說宦官李輔國不讓肅宗、玄宗彼此碰麵,而且高力士過世兩年前,也因李輔國而被流放湖南。”

“李輔國嗎?”

“他將玄宗上皇從興慶宮移至西內。結果,上皇死在神龍殿上。”

彼時,玄宗七十八歲。

“據說高力士是在獲得恩赦,返回長安途中過世的——”

“正是。”

柳宗元點點頭,對這位異國留學僧的博學多聞驚訝不已。

兩年——

高力士遠離了玄宗上皇身邊。

終於,君臣可以再度相見。

當高力士興奮地從被流放的湖南巫州一路來到朗州時,卻接到玄宗的死訊。

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

《資治通鑒》如此記載高力士之死。

高力士接獲噩耗,遙望北都,痛哭、吐血,死於此處。

這位曾經與玄宗在宮中共享權力的人物,終究不失其漂亮地悲憤死去。

《高力士傳》也有如下文字:

七月發自巫山,抵朗州。八月漸愈。謂左右曰:

“吾年七十九,可謂壽也。曆官開府儀同三司,可謂貴也。貴壽皆具,死而何憾……”

此記載或許真實地說出了高力士的死因。

高力士流放巫州期間,曾作詩自娛:

兩京作芹賣,

五溪無人采。

夷夏雖不同,

氣味終不改。

“原來他寫過這樣的詩——”空海說。

這是高力士詠懷京師的詩作,連空海也不知道這首詩。

柳宗元一邊向兩人提起高力士之死,一邊想起這首詩,順便吟誦了出來。

“雖非上乘,卻自有一種素樸氣味。”柳宗元說。

“話又說回來,柳先生——”

空海對柳宗元說。

“什麼事?”

“先前提起的玄宗上皇、肅宗皇帝的死因,你可認識知曉其情的人?倘若可以,我願聞其詳。”

“難道真有玄機?”

“目前我也不確定,隻是有點兒在意。”

“明白了。我再問問看有無適當的人。”

“麻煩您了。”

“關於高力士大人、李白大人的事呢?”

“如果有線索的話——”

“我有幾位熟識的人四散各方,我寫信問問他們,看看有無知道詳情的。”

在旁默默聽聞兩人交談的逸勢,歎了一口氣:

“空海啊,我總覺得這件事好像根深蒂固。雖然我本就知道幫不上忙,不過,現在我更感覺無能為力了——”

逸勢喪氣地說出這些話來。

“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我可以深入到什麼程度。”

空海向逸勢這麼說,然後轉向柳宗元:

“此事暫且不提,柳大人,你能繼續說下去嗎?”

“說什麼?”

“關於晁衡大人的信,怎麼到你手中的那件事——”

“噢,對,那件事還沒說完。”

“請務必繼續說下去。”

“剛剛說到哪裏了?”

“你說到其實另有一封信。”

“噢,正是這事——”

柳宗元又向前探出了身子。

【四】

“其實,家母的親戚當中,有一位晁衡大人的親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