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防與塞防之爭
就在左宗棠為出關各軍籌辦糧餉轉運時,在清朝統治集團內部爆發了一場關於塞防和海防的大討論。
事件的起因是這樣的。
同治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1874年5月6日),日本政府派陸軍中將西鄉從道率軍3000人進犯台灣。清政府派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楨為督辦台防大臣,率自己製造的輪船趕赴台灣,加緊布防。
日本雖然隻是放了一個煙幕彈,但卻在外交上撈到了十足的好處,清政府被迫在九月二十二日(10月31日)簽訂《台事專條》,中國用50萬兩白銀換取日軍從台灣撤兵。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日本也如此囂張,日本侵台事件在朝野上下引起很大的震動。
總理衙門在九月二十七日的上奏中指出,因為海防虛弱,所以被理屈的日本占了便宜。
清廷也認識到了海防的重要性,便根據總理衙門提出的“練兵”、“簡器”、“造船”、“籌餉”、“用人”、“持久”等6項加強海防的措施,讓直隸總督李鴻章、兩江總督兼署江蘇巡撫李宗羲、欽差大臣辦理台灣等處海防沈葆楨等10多人詳細議論,限期一月內複奏,拿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案。這就是曆史上的海防之議。
雖然左宗棠在陝甘總督任上,管轄的地方並非濱江、沿海,但總理衙門認為他留心洋務,對中外交涉事宜比較熟悉,便讓他也參與了討論。可見,左宗棠非常受總理衙門的器重。
其實,相對於海防來說,新疆已經陷入了嚴重的危機之中,如果清政府不果斷采取行動,新疆全境就可能從中國分離出去。收複新疆、驅逐侵略者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但這需要粉碎阿古柏勢力,還得堅決同英、俄做鬥爭。
戰爭就是燒錢的機器,要想規複新疆,自然需要白花花的銀子做後盾。左宗棠恨不得集全國之力來規複新疆。但作為一個愛國者,他同樣知道海防的重要性,所以他完全讚成加強海防。但他內心隱隱有一些不安,因為用兵新疆主要依靠沿海各省協濟軍餉,如果沿海各省因為籌辦海防而紛紛停緩協濟的話,西北用兵就成了一句空話。
最讓左宗棠想不通和氣憤的是,在關係國家領土完整的問題上,朝中大臣在給清廷的複奏中不僅要停止西征之餉,而且還提出要放棄新疆。這真是赤裸裸的賣國行為。
比如,當時位高權重的李鴻章在同治十三年(1874年)底的《籌議海防折》中,就明確主張:財政困難,塞防、海防不能同時兼顧。再說,塞防不如海防重要,新疆也不如東南沿海重要。所以應該暫棄新疆,靜以待變,再圖後舉。
官場中人都習慣於跟風,既然有了主論調,自然不會放棄自己的表現機會。
在地方大吏中,如河南巡撫錢鼎銘、山西巡撫鮑源深等紛紛上奏,表示支持李鴻章的主張。在內廷中,光緒皇帝的生父醇親王和刑部尚書崇實也力挺李鴻章。另外,禦史餘上華、刑部左侍郎黃鈺等也紛紛上書請求放棄西征。
本來,清政府希望封疆大吏們能對如何籌辦海防獻言獻策,沒想到,卻引起了對繼續還是暫緩西征問題的激烈爭論。這樣一來,已經遠遠越出了總理衙門的原奏範圍,實際上成了放棄新疆還是收複新疆的一場原則性爭論。
為什麼有這麼多人主張放棄新疆呢?
著名學者胡繩指出:“當時,李鴻章正在把國家財力大量用於經營他的北洋海軍,所以他極力強調海防的重要,而視西北邊防可有可無。”當然,除了人的自私以外,還有深刻的社會曆史根源。
從曆史上看,西北邊疆自古就是多事之地,常年的戰亂耗費了大量的軍費,這讓已經衰敗不堪的清王朝越來越吃不消了。尤其是大和卓的後裔在浩罕汗國支持下不斷地在南疆製造叛亂,大大地削弱了清王朝在這一地區的統治,使清廷深感無論在財力、軍力上都鞭長莫及,無力西顧。所以,放棄新疆的論調開始在封建王朝的統治集團內部彌漫起來。到了同治末年,新疆局勢更為險惡,放棄新疆的論調更是風行一時。
其實,李鴻章主張加強海防毫無疑問是正確的,但僅強調國防中的海防一麵,而不重視國防中的其餘環節,主張放棄新疆的思想則是錯誤的。
而左宗棠的主張與李鴻章針鋒相對,早在同治十二年(1873年),他就向朝廷上書,提出了規複新疆的整體規劃。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麵對這種不同的聲音,清廷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所以,在光緒元年(1875年)朝中展開海防、塞防的激烈爭論時,清廷給左宗棠發出了一道密諭,想聽聽這員老將的主張和意見。
在三月初七日(4月12日),左宗棠便呈上《複陳海防塞防及關外剿撫糧運情形折》和《遵旨密陳片》。左宗棠肯定了乾隆皇帝用兵新疆,統一祖國的功績,並批駁了李鴻章的論調,提出收複新疆與加強海防並重的主張。他認為處理國家大事要考慮周全,為國家長遠安危打算,而不能隻顧眼前利益。還有,為官者不能心存忌疾、謀取私利,要以國家社稷為重,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才是一個封疆大吏應有的胸襟。左宗棠的主張無疑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