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靜謐繁星亂,晚風吹送了一絲涼意,徐徐緩緩,令周遭的花草更顯清苦。杜鵑怔愣在院子中許久,眼瞧著那個送信的奴婢遠去,她久久未從思緒中回來。
依照上次,她依著宮人奴婢們的梳洗打扮,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才算整待好。
這一次,沒有乘坐步輦,而是跟著嬤嬤一路低頭踩在石板路上,穿過一條條幽靜的小道,踏過一叢叢花草,趟過一池池漣漪,方才停住了腳步。
夜裏漆黑,宮燈幽深,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現在要去的地方,但目的隻有一個,富榮臨幸的女人換成了她,又是紅藥的安排。
“不聞不語,更不可抬頭。你隻管跟著我走,切不可走得慢了亦不可落在後頭。”嬤嬤引路在前,口氣生硬的小聲嘀咕著。
杜鵑微點了頭,隻輕輕應了。
見麵前火光灼灼,前方半步之遙的嬤嬤裙衫呼擺,她抬步小心的跟隨著。
瞧不見周遭的風景,聽不得四野的鳥鳴,隻看得眼前一隻翩飛的深灰色繡花長裙一角,霍著嚓嚓的腳步聲響,杜鵑咬緊了牙關,悶頭行進著。
許久,一縱宮人奴婢在嬤嬤為首行進下行至在了一處院落內,杜鵑仍舊垂首定定的看著地上的那方程圓的地板,耳邊風聲燁燁,琉璃紗燈在眼前忽明忽滅,嬤嬤命人在門前吩咐著,“小心著點,皇上今夜在此過夜,夫人有命,來人者噤口,不可聲張。”頓了頓道,“更不可能將消息傳到李夫人那邊……”
餘下的話杜鵑充耳未聞,卻隻覺得腦仁嗡響,這一次又被紅藥以做一個特意準備的禮物送去了富榮床榻之上,唏噓間,嬤嬤拽住了她的衣袖,隨手抖落了一張滿目紅盲的紅綢當頭墜下罩在了她的頭上。
一如既往的蒙麵而對,她不禁冷笑,身子交付那人,卻不能親見他的模樣,實屬可笑之至。不由想到蘇家院中錯落的錦箱,一股冷風吹上頭來,涼透了她的心,乃至全身。不想,杜鵑也需要為了取悅自己的夫婿才能翻身,這一切是因為自己的緣由還是富榮?她已經無心過問,但她知曉,這一切都不會再如從前那般簡單,因為陰謀中本身就多了一層利用,何來的情感可言!
“切忌,無論發生何事,不可聲張。皇上今日夜在宮中酒宴回來,定會宿主在此,夫人娘娘已經準備了一切,餘下的事情娘娘自己把握……”圍攏她衣領,嬤嬤欲言又止。
杜鵑輕輕額首,紅綢下依稀瞧得清垂花雕窗上的宮燈明滅不安,月影稀疏,白光落在地間,斑駁成縷。夜風扶過,帶起周遭樹影靈動跳躍,一股沁人幽香的竹香透過絲絲綢絲跳在她的麵龐。
嬤嬤最後重重的捏了一下她隱在紅綢下的手指,“娘娘,切不可辜負了夫人的用意。”
杜鵑愣了些許,在手指突然鬆開的一刻微微點頭,“我自是知曉。”
腳步聲聲,杜鵑在由著一旁的月兒牽引著入了屋內。
頃刻間,屋內的檀香陣陣,一股清涼鋪麵,她不禁微顫了肩膀。一旁的月兒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握住的手加重了幾分,“娘娘,莫怕。此處平日來很少有人居住,定是少了幾分人氣,的確是冷了幾分。”
杜鵑淺淺額首,月兒的聲音很低,卻在安靜的屋內回蕩久久不歇,不知行了多久,終於在一處舒軟的床榻邊沿坐了。麵前依舊人頭攢動,黑影斑斑,月兒的關切聲在麵前徘徊,“娘娘,天一亮,皇上便會回去大殿之中,所以隻得在富榮走後月兒才能進來,在皇上未走之前的事情,隻能靠娘娘自己了。”
杜鵑心尖微涼,像一隻被人細心打扮的小醜,盛在一隻外表華麗的錦盒中,隻為了能在送出去的那一刻發揮她的最大作用,她便要在被人把玩的期間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貢獻出去,傾盡所有……
神情恍惚,麵前的人影漸漸的少了,月兒最後輕聲喚道,“娘娘,月兒出去了。”
不待杜鵑回應,月兒隨著一縱人的腳步緩緩移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