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朕記下了。”頓了頓,又道,“天冷,早些安歇吧!”富榮扭身出得了院子。
他腳步匆匆,穿梭在偌大的宮內內院。
來來回回,他終於在第三次經過紅藥的小閣門前停住了腳步。
遠眺屋舍,裏麵依舊燈火燃明,人影攢動,似乎是在忙著什麼。
突然,天空炸響一記爆竹,燃亮了半邊天。
他垂首自言自語道,“多情總被無情傷,留戀在側的你時刻期盼著的是誰?不是我,難道是他?你想離開,是去找他嗎?”
這麼想著,富榮移步入得了院子,他屏退了身後的宮人,示意守衛在李木鳳小閣內的宮人奴婢噤聲,自己緩緩踏著熟悉的路,沿階而上。
石階上兩道排滿了紅燈,火紅的映襯了一路的光亮。每一步沉重如石,他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時日未有來到這裏了,如今進來,頓感一股陌生之息。
隻是,不關乎其他,紅藥總歸是他富榮的女人,紅藥無論在人前背後已經做足了賢妻該有的一切,
“皇上,?”瞥見富榮走進來,依靠在那邊愣神的紅藥渾身一震,顯然有些驚訝。
當日兩人因為紅藥幾次安排杜鵑侍寢一事,她們兩人而大吵的畫麵如一張張抽死的線,此時正一根根繪製成型,編織成章。
畫麵隨著他移步的靠近越來越清晰,似乎就發生在剛剛。
“混話。皇命難違,紅藥,休要恃寵而驕,這是聖旨。”他難掩內心的雜亂,對她平生第一次說話口氣重了。
“皇上,皇命難違,嗬嗬……”她冷笑,“當日要我進宮,難道也是因為皇命難違?”一張秀白的臉盡是氤氳。
“……”那日的他有些酒醉,酒過三尋的他說話更是摻雜了幾分酒氣,口氣生硬。
“皇上?”紅藥揪著他微愣的麵容不住的瞧著。
“……”他身子一顫,隨手摔碎了桌案上的琉璃花盞。
碎裂的瓷碗四處噴落,巨大的衝擊劃破了她赤足的腳麵。
洗紅的血絲抽出,驚嚇住了他。
他慌忙上前,“為何不穿鞋子!”艮然,他回想起昨日也是這樣焦急出來的杜鵑,心尖就這樣痛了一下。
立在窗前,透過鏤花窗,火光下映襯的一道寂寞的黑影烙印在窗花之上。
富榮片刻的凝神。
停滯了片刻,富榮連手裏的茶水都未喝下,就匆匆離去了。
轉瞬,他再一次推開了冷宮的房門。
杜鵑起身,隱去麵上的驚慌,瞧著他,“皇上,深夜來此,可有事相商?”
“……”抬步向前的富榮突然止了步子。
深夜來此,他卻沒事。
“朕,是來聽你琴曲,可都學了什麼曲子?”語氣輕柔,像平日夫妻那般。
頓了頓,杜鵑落座。
琴音跳躍,晶瑩片片傷心月,雲鬢斑斑香霧遙隔山。問斷君顏無處話悲傷,同卻碑陰日落西,蕭蕭滑落鳴艮經,不忍獨去美人睡。隻是,去年冬日,何曾淚撒千渡山。蒙蒙緣消,此情斷哀已絕然……
詞曲自杜鵑嘴中吟出,字字戳心,痛徹脊背。
立在遠處的富榮眼神複雜的凝視那張淒苦的嬌豔,腳步微動,他想就這樣用盡今生的氣力,把眼前的人護在懷中。
杜鵑抬首,任由淚水流淌,仰頭看向迎麵的富榮,“皇上,我曾這樣想過我們之間的事,如若那日我聽信了你的話,嫁與他人那麼今日你我該是陰陽相隔了吧,大雁山的百姓都死在了皇上的手中,杜鵑隻能到了地下才會知曉了。”
“……”富榮眸子一跳,未吭聲。
“皇上,我今生所求隻是回家,大雁山。”
富榮抬起的手還是放下了,他垂首。不忍抬頭看向對麵那個麵目清麗的女子,她眉眼間有種無法言狀的悲苦,令他無法自拔。
無法自拔。
這個詞語何時成了他的心頭魔障。
“杜鵑,我們可以從心開始。”富榮的話說的很輕鬆,自是沒有任何底氣的,他有些心虛的瞧著杜鵑。
“皇上。”杜鵑緩緩跪地,垂目下淚光點點,“杜鵑懇請皇上,隻要放我離開,這裏的一切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就當做皇上沒有遇到過杜鵑,更沒有那麼多往事,放了我和杜創,求你。”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回去改變什麼,哪怕是被眼前的這個身份高貴的男子輕瞧了去。
富榮愣了愣,緩緩點頭,“杜鵑,你起來。”
“皇上,冷宮內的生活自是淒苦,可也叫我想明白了許多事,皇上,難道還是不肯放手嗎?”
據而遠之。
富榮感受到了她與自己的距離正慢慢變遠,恍惚那個人就是自己收納在府的侍姬,卻不是大雁山的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