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食非為富,檀板金樽亦可休。
何事百代長久計,瓦盆盛酒木棉裘。
這首七絕是尚國初年沈忠榮胞弟沈忠華為勸解哥哥散財保身所作。
七百年前,尚國初始。
長達數十年的驅蠻抗魔致使尚國國力低下、百姓貧弱。
當時九州最大的富商沈忠榮與太祖陳龍俊是八拜之交。戰事期間,沈忠榮捐糧給物,是帝軍背後功不可沒的強大盟友。
戰事得勝,皇朝定都應天城,沈忠榮更為陳龍俊修城築郭,賑災平難,犒賞三軍黃金百萬。
然而,此番慷慨解囊最終卻惹得太祖勃然大怒。
拋開私交,單論君臣主仆。
我身為帝王國庫一窮二白捉襟見肘,你一個連臣子都算不上的商人卻腰纏萬貫富得流油,我的百萬將士若由你來犒賞,那這九州到底是誰的天下?
皇家顏麵何存?
一句“你富可敵國,我怎得安睡”,隨意安了個罪名便將沈忠榮發配到幽州極南。
而後,龐大的沈氏家族更被冠以通蠻之罪,抄家滅門。
金銀財物盡數歸為朝廷,無數家業皆由杭州城馬氏寒門所得——而馬氏正是陳龍俊的後宮皇後。
七百年來,寒門掌管天下之財,對神皇的忠誠不問可知。
直到幾年前南北之爭,四王爺大獲全勝卻百廢待興,背後一直默默支持正統神皇陳靜之的寒門自然成了四王爺的眼中之釘。
況且重建新都、救濟安撫飽受戰苦的黎民百姓真的很需要銀子。
陳永樂心思細膩,辦事卻沒有太祖那麼拐彎抹角,更不屑於給誰安設罪名。
他直接派大元帥蓋諾持問天劍去了趟杭州城,以後輩需要金銀幫扶為名從親外公和親舅舅手中拿走了全部財富。
在破財免災和破城除名之間,家主馬化雲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原本富裕的馬氏家族被打回原形,隻留下了作為修行門派的寒門屈居一隅。
曾經的寒門不寒,現在的寒門無處不寒。
到如今,除了新朝廷,整個尚國最有錢的,就要屬冀州的大名府高家。
南北之爭中,得不到朝廷餉糧的北軍正是靠高家源源不斷的錢財供給才打下了而今的大片江山。
高氏家族隨之水漲船高。
……
……
高家族長高不就有一獨子,名曰高俊富。
其人不算高,但很俊,尤其極富,喜歡廣交朋友,最近剛好結交了兩個新朋友——兩個躺在一張床上摟抱在一起整整睡了三天三夜的朋友……
雖然修道者不懼寒暑,但介於陳默的特殊狀況,他並沒有被安排到北山陰寒的洞府裏,而是在元丹丘的關照下住進了山頂淩霄殿附近的一間偏院。
此處接近峰頂仙柳,仙氣極佳,實為滋身養傷的好地方。
二人一連昏睡三天。
直到第四天正午,天蟲才緩緩睜開眼睛。
迷迷糊糊中,對著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打了個噴嚏……待看清自家少爺情形,得知自己睡著之後發生的事情,顧不上喊吃喊喝的丫鬟便催著高俊富去百草藥堂又買了不少名貴丹藥。
回來後,也沒顧忌藥王風羲千叮萬囑分次減量服用的良言忠告,在高俊富目瞪口呆的緊張注目下,一股腦全給陳默灌了進去。
她是真不擔心劑量太大給某人噎死。
或許是藥力過頂,也或許是吉人天相,第五天的時候,陳默終於醒了。
高俊富正抱劍靠在門邊無聊的吹著劉海對空氣耍帥。
坐在馬紮上的天蟲側頭趴在床邊安靜小睡。
小丫頭皮膚比之前看起來更為細滑瑩潤了不少,氣息平穩悠長,經過幾天的消化過後,她的修為已經到達問道境,想來今後應該不會輕易喊餓了吧……
盤膝坐起,陳默有些欣慰於沒有白白惹來一場天劫。
一陣噓寒問暖,兩人端茶倒水。
沒過一會兒,元長老就像算計好了一樣派劍童趙子雲收走了心愛的裘皮大氅。
高俊富的金絲藍衫是西涼天蠶絲所織,不塵不垢,不折不損,水火不侵,所以他從不攜帶換洗衣物,而陳默剛剛蘇醒尚未恢複,也不足以化真元為衣衫。
於是某人便隻剩下了一床被子遮體,盤坐床上動也不能動。
恰時,君莫問拿著一件書院袍服走了進來,對陳默說道:“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不行!”
天蟲攔在了陳默床前,義正言辭說道:“休想趁人之危輕薄我家少爺……”
……
……
在陳默的眼神示意下,高俊富拉著小丫頭退出了房內。
君莫問關好房門,在床邊坐下,說道:“不止是我,如今很多人都對你有很多疑問。”
“說正事。”
陳默靠在牆邊,裹了裹被子。
君莫問了解他的性情,不再多問。
將書院袍服遞到其跟前,正色說道:“元長老希望你加入書院。”
陳默來書院的目的有兩個,加入書院正是其一,如今收到邀請,更沒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