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池用手捂住胸膛,咳嗽一聲,血跡又順著嘴角流出來。他來不及擦拭,盡力站直了身體,道:“李兄誤會了,我不抵擋,非是我自信,而是我從修習過術法。”
李浩然微微一驚,思考一會,臉色竟慢慢陰沉下來,如大雨欲來漫天的烏雲:“張兄若是沒有修為,又是如何進來這譽滿天下的鹿屠門的?張兄不屑與我交手便可早說,又何必尋這種卑劣的借口呢?”
“我從未騙過李兄,”張池再也站立不穩,緩緩退到了牆角,扶住牆壁凸出輪廓,彎腰喘息一陣道,“我進入鹿屠門的過程頗多曲折,而非是一般挑選而入。故而尚不曾修習過術法。”
但李浩然並不聽張池解釋,他雙手結印,氣勢又盛。他站在最中央,堂內無風,衣衫就在半空獵獵飛揚,而在他周圍圓遭,竟無人可以站立,就連徐忠明,就算縱起全身力量,也難抗衡,而被迫退後好幾步。一個以李浩然為中心三尺的圓內,竟僅餘李浩然和張池二人。
張池早已頂不住那股氣勢,被狠狠壓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而現在,在這股氣勢的籠罩之下,就連呼吸都覺得如此困難。又有更多血流出來,淌過臉龐,流到地上,繪成血腥的模樣。
李浩然立在張池麵前,猶如一座矗立的高山,不可登攀,在他身後,光線扭曲變形,世界在張池眼中都變得模糊隱約,如水花鏡月。他望著張池,神情桀驁,冷言道:“張兄若是不屑與我比試,那便拿出你道歉的誠意!”
像是在心中敲響重鼓,響徹成陰雨來臨之際天邊連綿的悶雷。恍惚又回到了那個暴雨如柱的夜晚,恍惚又見到那個身形飄渺詭異的黑影,恍惚又見到那個雖明知力有未敵,仍祭出龍吟劍遙指黑衣人的劉逸夜。
驚雷炸裂,血液噴薄,遲遲緩緩,流淌成河。
可是那道仗劍的身影,是怎麼凝成一道不屈的雕像?
張池再次慢慢站起身來,頂著莫大壓力,皮膚之上,無數道細小的傷口驟然崩開,血在身體表麵彙成潺潺溪流。
這一刻,在李浩然眼中,一道瘦小的身影,竟站成了一座山峰。
張池已經幾乎睜不開眼了,全身如同血洗一般。不停有血從身著的青衣滲出來,淌至腳下,他的雙腳,已像立在血池之中。
他顫抖直起身,麵向李浩然,麵容扭曲,但卻是毫無畏懼,他一字一句道:“讓我給—別人—跪—地—擦鞋,恕—難—從—命!”
言罷,張池再也支撐不住,仰麵跌倒在地,眼睛尚未合上,已是失去了任何知覺。隻是他的麵容之上,仍殘留著咬牙忍痛的表情,堅忍而不拔。
隻是沒有注意,寒陽院殿頂之上斑斕的畫卷,全都映入了他的眼睛,瞳孔之中,像是被油墨傾倒潑灑,色澤濃膩,分外深邃。
這下就連李浩然都有些許驚慌失措,縱使他心境堅定,常人難及,也畢竟僅是十歲大的孩子。他急忙散盡氣勢,站在原地,想走上前去查探卻又不敢,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堂內一下子便亂了,那些觀望之人見狀,皆都慌張不堪,麵露驚惶。有的竟失聲呐喊起來,聲音穿越過殿頂殿門,在空曠的天空回蕩。
在寒陽齋的最角落,離張池昏倒之處不遠的地方,孫航退在牆角,目光驚恐。自是非伊始,他便緩緩退至此處,未發一聲,更不敢有一絲動作。
正在寒陽齋內嘈雜難平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一道鍾聲,清脆遼遠,餘音嫋嫋不絕。一道人聲像是從天際傳來,響徹在寒陽齋上空,如同梵音,竟將那殿內亂糟之聲都壓下去。
“寒陽齋內,何人膽敢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