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做年(2 / 2)

傳花跑過去時,正友那兩條腿早已被打得腫起來了,紅、黃、青、紫顏色都有。晚上,傳花含著眼淚替正友揉擦那些被打傷的部位。雖說挨打的不是自己,但每次看到正友被打,傳花心裏都恨透了大姐夫,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想方設法待正友好一些,讓他盡量少挨些打。回黨灣老家便成了他最盼望的事,遇上大姐夫高興的時候,他可以把正友帶走。從西興到黨灣,盡管光是在路上徒步來去就得花整整一天時間,但他可以讓正友遠離大姐夫的拳腳和喝罵聲,到了自己家裏還可以讓母親設法給他做點好吃的。

兩個少年正是猛長身子的時候,特別能吃。正友在養父虎視眈眈的目光下每次都隻能吃個半飽。傳花也盡量抑製著食欲,雖說姐夫對他這個小舅子還不敢像對待正友那樣粗暴,但一碗飯吃完了,想想自己剛才又在田塍上推翻了車,便不好意思再去鍋裏添。少年傳花個兒雖已長得跟大人一般高大,但畢竟還隻有十四五歲,幹活自然沒有成人老練,在田塍上推獨輪車時,老是翻車,把邊上的麥苗都壓倒一大片,有一次還壓壞了路邊的一間箍桶舍。那獨木橋在姐夫腳下穩穩的,可是輪到他跟正友兩個走上去就晃得特別厲害,腿肚子一哆嗦,兩人就一起掉下去了。每逢這種倒黴的時候,大姐夫總會朝他瞪一眼,罵一句:“枉長白大!”

那天吃中飯,未見正友從地上回來,一直到傍晚,也未找到他的人影兒,家裏人這才想到他可能跑了。

正友逃到紹興,在馬鞍一個渡口遇見一婦人懷裏抱著個孩子,正準備坐船去杭州。正友便幫那婦人抱孩子,跟著她一道走了。不久被他養父母打聽到下落,將他領回,又一頓毒打。一年後,正友再次逃跑。

過了十多年,傳花已經在寧圍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一天他正在地上勞作,村裏人跑來告訴他有個皮膚長得很黑的男人一進村就到處找人打聽他的住處。這男人便是正友。原來當年他逃到杭州半山去了,在那邊替人放牛,後來給當地一戶隻有兩個女兒的人家做了上門女婿。這次重逢後,傳化再也未能得到正友的音訊。時至今日,他還非常懷念這個叫自己“小舅舅”的少年夥伴,時常感歎——

“要是他還活著,要是我們還能再見上麵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