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禍兮福兮(1 / 1)

許是管理苗木期間長期露宿地頭,致使體內寒濕結聚,再加後來造房子時勞累過度,冠巨一下子病倒了,且病情來勢洶洶,經省城一家權威醫院診斷為溶血性貧血,按照當時的國內醫學水平,治愈的希望極其渺茫,院方一般都隻能采用大劑量的激素進行常規治療,卻也隻能起到暫時緩解病情的作用。

然而此時,家裏哪還有錢再給冠巨治病,那幢新樓房不僅耗盡了他們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兩萬多塊錢的債。禍不單行,傳花所在的鄉工廠早在他們造房子時就已越來越不景氣,此刻也已瀕臨倒閉。這使傳花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深切地感受到那種山窮水盡般的無望,和被焦灼所煎熬著的痛苦,也使他深深意識到要想擺脫眼前的困境,隻有一條路還存著希望,那就是辦廠!

可這又談何容易!曾經,他幫助別人辦過許多廠:彈簧枕頭廠、提礬廠、蜜餞廠、粉末冶金廠等等,可最終都失敗了。他又幻想也許辦家服裝廠或是機械廠能有錢賺,可是這種廠一般工序都比較複雜,技術含量要求高,而最大的問題還是投資都很大,令他望而生畏。

一切都像是天意幕式。就在他為此深感苦惱、焦灼之際,事情又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

而這一轉機的出現,再次源於傳花的那個朋友圈子。在傳花眾多的朋友中,有一位叫“老沈”的人,是杭州火車站裏的一名原料倉庫管理員,傳花是在一次去火車站托運一批硫酸時認識他的。那回已在鄉化工廠上班的傳花,讓人把貨送到杭州火車站後,才發現別人數天前送來的托運物資都還擱在站裏,眼看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們的硫酸上火車,傳花隻得去找車站原料倉庫管理員商量,允許讓他們的硫酸先在倉庫裏放一放。

倉管員老沈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因當天恰好是星期日,老沈又不值班,最初他不願意幫這個忙,這可把傳花給急壞了:若這些硫酸進不了倉庫,就這樣露天放著,遭人盜竊不說,要是突然下起雨來,豈不糟糕透頂?經再三懇求,老沈才同意讓他們存放。安置好硫酸,已近中午,傳花覺得過意不去,便邀請老沈去附近望海樓飯店喝兩盅。這樣一來二去,兩人便交上了朋友。

這日,兩人又聚在一起喝酒。傳花忍不住感歎道:“現在錢越來越難賺了,特別是幹我們這一行的,競爭越來越激烈,倒不如改了行,跟溫州人一樣自己做生意。前些日子,我去溫州出差,看見那裏許多人都成了個私企業老板,據說國家現在也允許私人辦廠了——剛聽到這話時,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打’過去才多久啊?回來後去工商所裏一問,果真!又讓我站在那裏傻了半天!”停停,傳花又歎了口氣道:“我小兒子得了重病,再加家裏造房子時跟人借的,都已欠下兩萬多塊錢的債了,還不管用,還得再給我兒子把病治下去。這些天,我一直尋思倘不辦廠的話,這日子怕是再也沒有翻身之日,可又拿不出那麼多本錢,不知道該辦什麼廠好。”

老沈說:“你不妨做些液體皂賣賣試試看,這東西現在俏得很,商店裏都要憑票才買得著,又花不了多少本錢。”

傳花聽說,一下子來了勁,可是又不知道什麼叫液體皂。

老沈解釋說:“‘液體’就是跟水一樣的東西,那些硬的能用手拿的就叫‘固體’。”

傳花又有些擔憂地問:“這跟水一樣的肥皂是怎麼做出來的?難不難?我連看都還沒看到過怎麼做?”

老沈說:“我妻弟在電化廠裏是專搞化工研究的,怎麼配方他會。你真拿定主意要搞,就花點錢聘他做技術顧問好了。”說罷便跟飯店裏的服務員要來紙筆,將他妻弟洪師傅的姓名及家裏的詳細地址留給了傳花。

第二天一早,傳花便徑直按那地址找去了。淩晨四點鍾就出門趕往七甲坐頭渡。時雖已是早春,卻仍冷得要命,地都凍得跟石頭般堅硬。上了岸後再騎自行車過去,一路上風像刀子般一下一下地刮在臉上,把鼻子也給揉得酸酸的,一個勁兒地想流淚。到一個叫城頭巷的地方,已是上午八點鍾。洪家門還緊閉著,敲了半天仍無反應,停停,再敲,裏麵還是不見動靜,一問鄰居,才知道這一家人昨日一起出門後,一直都沒有回來過,隻得悻悻返回。

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趕來,依然沒人。直到第三天,才聽見裏麵一陣踢踢拖拖的腳步聲,門縫裏露出一張女人的臉,告知洪師傅出差去上海了,要過幾天才回來。過了幾天,傳花再去,這回總算跟洪師傅見上了麵。洪師傅說:“這事兒姐夫已經跟我說過了,但最近這陣子恐怕還脫不出空,單位裏組織我們出去旅遊考察,等我回來了再說吧。”

傳花一聽,心裏好不失望,卻還是跟著點頭道:“不急不急,等你回來了再說。”

好容易盼到洪師傅考察回來,傳花再過去,卻又聽洪師傅說單位裏新分了套房子,還得先把房子裝修好再說。待房子裝修完畢,都已入了秋,洪師傅這才答應過去幫他做液體皂,並開給了傳花一張單子,上麵寫著所需的原料和設備,囑咐他先配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