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異國他鄉(1 / 3)

1999年,企業準備投資4300萬元,從意大利引進兩條其先進性和運行效率在國際行業中都達一流水平的八萬噸液洗灌裝線。在正式達成這筆生意之前,傳化方麵受到了意方邀請,歡迎前去意大利驗收設備,並訪問考察該企業。

在分配去意考察名額時,冠巨和觀寶想到父親操勞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讓他趁此機會一起出去見識見識。誰知跟父親一說,老人直搖頭。

不識字和不會說普通話,常常使傳化單獨置身於另一種陌生的方言中時,會有突然迷失在濃霧之中般的無助和恐慌,更別提對洋話的畏怯了。何況那陣子他正患著老年性便秘,出去最怕生活方麵尤其是飲食上的不習慣。再說此時他已把越來越多的興趣和精力轉移到了文藝上,參加演出的機會也越來越多。要他中間抽掉十多天這樣充實而有意義的生活跑到另一個遙遠、陌生(最重要的是他還不大感興趣)的國度去,無疑是不太可能的事。

兒子們便輪流做他的思想工作,告訴父親這次出去,全程都有翻譯陪著,語言上的障礙根本不存在問題;至於飲食,他們會替他帶足對通便有幫助的麥粞和他喜歡吃的榨菜等土貨,讓他在異域也照樣能吃得舒舒服服。此外,為了更好地照顧他的生活,他們還準備讓一直跟隨在他身邊的觀泉也一塊兒陪同。

最後他們又對父親說:許多人一輩子都夢想著能踏上異國的土地,卻一直都沒法實現這個願望。現在你身子骨還硬朗著,又有這麼好的機會,要是放棄了將來肯定會後悔的,到那時說不定你連飛機也吃不消坐了,再想去也去不了了!

傳化想了想,覺得也真有可能會被兒子們說著了,才點頭同意讓人去替自己辦出國護照。

7月1日,他們正式成行。隨行人員有集團副總裁徐觀寶、傳化日化公司(即後來的傳花花王公司)總經理趙益明夫婦、時任傳化日化公司副總經理姚文通及觀泉和翻譯等共七人,冠巨因另有要事,未能一起同行。

這天下午3點多,他們隨飛機抵達北京,在這祖國的心髒作了此趟旅途中的第一次短暫停留。自從有“東方紅,太陽升”、“北京有個金太陽”這些歌詞以來,北京一直是傳化心目中的聖地,這回第一次來到北京,看到的和他想象中的北京卻有著很大的出入,尤其是當他看到籠罩在整個北京城上空的灰蒙蒙的空氣,和壅塞的交通狀況時,不由得歎息道:“還是伢(我們)杭州好!”

他們趁太陽還未落下去,讓的士司機抓緊時間把大夥兒送往天安門廣場,廣場當時還在維修之中,未能上城樓一看,成了他們此次來北京的最大遺憾。晚飯是由趙益明在北京某軍區的一位朋友招待大家的,他們還在軍區招待所裏度過了難忘的一夜。

次日一行人又遊覽了故宮、頤和園等幾個著名景點,又於下午3點多抵達北京國際機場,坐上飛往法國的航班。

時已接近傍晚,太陽像一名五十來歲的精壯男子,對白天依然充滿了勃勃興致和自信。

飛機在首都機場跑道上開始了起跑,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像一名跳高運動員,驀地昂起頭來底下幾個輪子還來不及眨眼便騰了空。傳化緊緊地抓住了座椅,在飛機如爬坡般躍向雲層之上時,他很為它捏了把汗。憑著直覺,他知道這是一個需要非常使勁兒的過程,騰空一躍,擺脫的不僅僅隻是地麵,它還得擺脫浮遊於萬米高空之下的塵埃,擺脫像棉絮一樣厚厚的雲層在它頭頂上的籠罩!

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奮爭,並且得具備相當的底氣,容不得中間有一絲兒的上氣不接下氣。

鑽出雲層後,飛機開始變得平穩了,像一條大鯊魚一樣暢遊在寧靜而又蔚藍的天空中。

腳下的雲時而平展展地鋪在那裏,像一塊巨大的絨質相當豐盈的羊毛氈毯;時而像雪一樣,一堆一堆地壘在那裏,或潔白,或如在泥裏打過滾般汙濁不堪;時而像波濤一樣高高湧起……

傳化坐在窗口。座艙極細微的嗦嗦抖動著,使他不由自主地懷念起村裏從前那個到處都掛滿了蛛網,蛛網上又沉甸甸地粘滿了糠和灰塵的磨房。那聲音並不紮耳,卻如潮水般無邊無際,讓你從腳心到頭頂地被浸潤。眼前不知不覺地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跟著出現了一大片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的鹽堿地,他和祥仁還赤著腳在這逐漸變得冰涼的泥土裏摸索著;鹽堿地眨眼間又變成了雪地,他推著自行車,既冷又餓地在這無邊無際的雪床裏艱難行走著;雪地隨後又幻化成煙波浩淼的錢塘江江麵,渡船載著他和他的自行車以及他的一些希望平穩地前行著,在波浪重新縫合之處留下一簇簇雪白的浪花……

他在即將就要迷糊過去的那一刻,又忽地睜開了眼睛,一縷陽光正投在他臉上。他舍不得拉上窗簾,要看著它一點點地離去,然後黑夜漸漸拉開帷幕,大大小小的星星跟著紛紛登場。他想象著飛機在漆黑的夜空中,在一顆顆閃耀著水晶般光芒的星星之間繞來繞去地飛行,該是件多麼新鮮而有趣的事情!

可是許久許久過去了,這陽光還一直在雲層上、在他身上或座位旁邊存在著。飛機像逐日的誇父一樣緊緊跟隨著它。一直到十一二個小時之後,飛機已在法國機場著陸了,太陽也還未能完全擺脫他們。

根據意方公司的安排,此次他們去意,先到法國再轉機飛往意首都羅馬。抵達巴黎後,七人便直奔意方公司已替他們在市區內預訂好了的一家旅館裏。將行李安頓妥當後,他們又趁天色還不是很晚,即又趕往離此不遠的巴黎市中心戴高樂廣場。

廣場中央,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凱旋門,其高為49.54米,寬44.82米,厚22.21米,四麵都有卷門,兩麵門墩的牆麵上有四組以戰爭為題材的大型浮雕“馬塞區”、“1810年的勝利”、“和平”和“抵抗”,其中有些人物高達五六米。它是拿破侖為紀念1805年打敗俄奧聯軍的勝利,於1806年下令修建的,拿破侖被推翻後,工程終止。後波旁王朝也被推翻,才重新複工,至1836年方全部竣工。

幾個人站在門墩前,聽完翻譯講解,傳化不由得歎道:“不懂外語真可憐,這會兒要不是聽你的講解,讓我自己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個跟城門似的東西還有那麼多講究,那麼多的名堂來,所以現在的人,光會認會寫方塊字還不行,還起碼得懂一門以上的外語,要不然還是跟白木頭(文盲)一樣!”

走近門墩,仔細觀看那些浮雕時,傳化又對站在他旁邊的侄兒道:“我發現老底子(從前)的外國人一般都喜歡在石頭上雕雕刻刻,中國人卻多數喜歡在木頭上做文章。雕出來的人也不一樣,外國人雕的身材看起來都跟電視裏那些做健美操的運動員差不多,胳膊和腿一般都露在外麵(有時候連胸部都敢露),肌肉都是一塊一塊的,好像連一塊多餘的肥肉都沒有,看起來都很健美;中國人雕的呢,男男女女都很文雅,衣服帽子都穿戴得端端正正,書啊、笛子啊、琴啊、輕羅小扇的一般都不離手,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臉通常都是大麵堂堂,眉眼卻大多是一副羞羞答答的樣子。身子很豐滿,下麵的腿卻細細軟軟的,就是他們乘坐的馬匹,也總是上麵很壯,底下四條腿卻好象撐也撐不住!”

他們在凱旋門附近走了圈,又拍了些照,此時一直緊跟在傳化後麵的觀泉聽著同伴們說話和開玩笑,仿佛那些聲音都進入了與他不相關的別人的耳朵裏似的,一腳腳也都早已如踩在了雲裏霧裏,瞌睡得要命,忍不住揉著眼睛問:“怎麼這麼難受,像是在後半夜似的?”幾位老總笑道:“要是在北京,這會兒是在後半夜呀!”他們關切地問他們的董事局主席怎麼樣?傳化搖搖頭說:“我平時熬夜熬慣了,一下子還覺不出。”眾人便笑觀泉道:“真沒用——連老板六七十歲的老人了都還能經住,你年紀最輕卻最先擋不住了!”

從戴高樂廣場回來後,他們輕而易舉地在旅館對麵找到了一家中餐館,老板是溫州人,說著令他們倍感親切的普通話,雙方見了麵,都如家鄉親人般的高興和熱忱。他們還在餐館裏見到了一些來自中國的諸如蕭山蘿卜幹、榨菜之類的小包裝鹹菜、腐乳以及紹興加飯酒等,隻是價格奇貴,一瓶杏花村產的“竹葉青”,賣價折合人民幣要500元!

此次出來,還是頭一回在異國餐館裏用餐,大家根據各自的口味點了幾個較為清淡的菜,傳化把隨身帶去的鹹菜也貢獻了些出來。此時眾人也都漸漸困乏了起來,坐在那裏直想打瞌睡,等菜上來時,胡亂吃了一些,便匆匆返回旅館。

旅館房子從外麵看起來顯得十分古樸、簡陋,甚至似乎連外牆粉刷也沒有做,這有點像中國北方的那些房子的風格,然而裏麵的裝修都十分豪華考究,給人別有洞天的感覺。傳化不由得感歎道:“外國人就是講實在!想想我們那裏的人以前就是傻,自己僅有五六萬塊錢,就非要造一幢得花十來萬塊錢的房子不可,房子造好後,裏麵可以一點都不裝修,家俱也盡是那些搬來搬去用了許多年的破破爛爛的舊東西,外麵的裝修卻一定要拚盡全力地搞得豪華氣派——好象房子造了隻是給人看,不住人的!不過這兩年也好些起來了,富起來了,大家的觀念也會越來越接近。”

他和觀泉同住一個房間。叔侄倆洗過澡後,便早早地熄了燈。

次日一早起來,旅館裏還處於一片寂靜之中,連窗外的樹木似乎也仍朦朧未醒。傳花開始在房間裏伸拳踢腿地鍛煉起來。上了年紀的人,身體方麵難免這兒或那兒會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他聽從醫生的勸告,這幾年堅持天天鍛煉身體。拖地板和舉啞鈴,是他在家裏每天早起時的必修課,這次他把啞鈴也一塊兒帶來了,與開塞露、剪刀和藥品等一塊兒放在旅行箱裏。

那邊觀泉正在忙著做早飯。旅館裏本來有早餐免費贈送的,他怕大夥兒尤其是傳化吃不慣,便跟旅館方麵借了隻大電飯煲,煮了滿滿一鍋麥粞。一會兒其他幾個房間的門也都開了,大夥兒紛紛過來問候傳花夜裏睡得好不好。昨晚上這一撥人因瞌睡餐桌上沒怎麼好好吃,這會兒聞到麥粞的香氣,越覺得餓了,嚐了幾口,也都覺得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好吃得多,便將這滿滿一電飯煲的麥粞分食了個精光!進了自助餐廳後,見了那些三明治、漢堡包、牛排之類的都沒了胃口。倒是傳化,意外地找到了他很喜歡吃的蛋炒飯。

在離開法國之前,他們還去了也在巴黎市中心的塞納河古岸的戰神校場。還未到校場上,大家就遠遠地看到一座巨大的鐵塔矗立在那裏。翻譯介紹那叫埃菲爾鐵塔,其宏偉形象現已成為巴黎的象征,它是1884年法國政府為慶祝1789年法國資產階級大革命一百周年,舉辦世界博覽會時作為永久性紀念物建立起來的,當時由法國著名工程師居斯塔夫·埃菲爾設計,故取名為埃菲爾鐵塔。

鐵塔占地12.5公頃,高320.7米,重約7000噸,由18038個優質鋼鐵部件和250萬個鉚釘鉚接而成,底部有四個腿向外撐開,在地麵上形成邊長為100米的正方形,塔腿分別由石砌礅座支承,地下有混凝土基礎,在塔身距地麵57米、115米和276米處分別設有平台,距地300米處的第4座平台為氣象站,自底部至塔頂的步梯共1711級踏步,另有4部升降機,後又增設廣播天線,塔增高到320米,於1887年11月26日動工,1889年3月31日竣工。此塔建成前,人類所造建築物高度從未達到200米,它的出現是19世紀後期結構科學和施工技術的一大進步,預示著采用金屬結構將會大大增加建築物的高度。

從巴黎到意大利羅馬,還有兩個小時左右的空程。在羅馬下飛機後,他們又坐上了去MODENE的火車。MODENE是意大利北部的一個小城鎮,市區總人口僅四萬多,工業卻極為發達。兩個多小時後,他們方抵達這趟旅程的終點,與比他們先一個月就已到意的孫林義總工程師彙合在一起。孫工這次也為驗收設備質量而來,此外,他還要關於設備安裝和技術上的一些處理工作與製造方的相關工作人員進行協調。與他同來的還有另外三人,此刻都已先陸續回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