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村民被一陣喧嘩聲吵醒。迷糊睡眼惺忪的醒來,感覺渾身輕鬆,精神了許多。門口,人歡馬乍,不少小孩奔走相告。迷糊截住一個叫狗蛋的孩子,那孩子一臉桀驁氣,抹抹兩筒蜂窩鼻子,將鼻涕嘎巴毫不保留抹在袖筒上,不屑的對迷糊說,有什麼事嗎小子。
迷糊上去給了狗蛋一腦勺,狗蛋頓時變得服服帖帖,嘴巴跟抹了蜜似的說,有什麼事嗎老大。
迷糊說,剛才村子那頭折折騰騰的怎麼回事。
狗蛋服服帖帖的說,有財的祖爺上吊死了,舌頭伸到胸口這裏。說完用手比劃一下,補充道,我們全看見了,有財也看見了,說不是他祖爺是別人。
說實話,不然拿嘴巴扇你,迷糊嚇唬道。村北頭一陣人頭攢動,狗蛋趁機溜之大吉。
有財一家人在眾人的簇擁下,抬著已經僵硬的老人屍體上了靈堂。有財的祖奶奶痛不欲生,跟在眾人後麵,一邊走一邊用手絹抹眼淚。她說,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臨了沒有得到善終。
有財的這兩位老祖宗全部接近八十高齡,即便放在十裏八鄉也算屈指可數,難得一見的高壽老人。
時間不長,老頭的一些情況陸續從老太太嘴裏說出。原來,老太太眼神漸漸有些不濟,近些天,總覺得眼前有什麼東西在飛舞。尤其到了傍晚,經常看到成群結隊的各種飛鳥連續出現在自家門口。老頭寬慰老太太,人上了年紀,零部件也跟著老了,看不清東西對你我來說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隻要心髒不出問題,咱們再多活幾年,我看是沒有問題的。
老太太聽後明顯不願意,病擱在別人身上,輕巧的很。
老頭不願拌嘴,事就這麼擱了下來,到了晚上,老兩口為飯菜火候的事拌了幾句嘴。也難怪,老頭僅剩的一顆槽牙被一粒砂子不小心咯下來,牙床腫起老高。老頭剛埋怨了幾句,老太太下午的氣還沒有全消,有意噎了老頭一句,有能耐自己做去。老頭弄了一個燒雞大窩脖,感覺灰頭土臉的,越想越生氣,天剛擦黑便進屋睡覺去了。
過了午夜,老太太一覺醒來,看到有個人影在窗前晃動。老太太揉揉眼睛,那個人影腳跟離地逐漸飄了起來,飄到房簷下隔著窗戶向裏窺視,好像還在向她招手。待仔細看時,那個人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隨後,人影飄離窗戶,飛到院子裏,在牆頭上站了片刻後,又重新落回院子,直挺挺站在門口前麵。
老太太雖說飽經滄桑見多識廣,但見到這種東西還是非常害怕。她推醒老頭,老頭睡意正濃,揉著眼睛說,剛睡著,老了老了全身發皺,睡覺都覺的累。老太太說,院子裏有個人影,莫非家中招賊了不成,你出去看看。老頭翻個身不願搭茬,經不住老太太催促,懶洋洋的起身,推開門向院子裏掃視一遍。院子裏黑漆漆的,景象模模糊糊,看不出異常之處。老頭回來說,不要多心了,就咱們這家底,最值錢的除了那頭毛驢,就剩咱們倆了,什麼也沒看到。說完躺下接著睡,一會兒便有了鼾聲。
老太太再次看向窗外時,月亮撥開烏雲探出頭來,人影變得異常清晰。看著看著,那身影子轉過頭去,就像剪紙被剪刀剪到一樣,頭部刷一下就沒了,隻剩下四肢軀幹。老太太嚇得渾身一激靈,再次推醒老頭,老頭下意識說了一句,催什麼催,俺一把歲數了還用你一個勁提醒,俺知道到時辰了。說完就醒了,像天亮了起床一般,仔仔細細穿戴整齊。還特意蹬上多年舍不得穿的掛茸千層底,提著風燈,拿起門口那根磨得發亮的拐棍到了院子裏。
月朗星稀,院子裏什麼都沒有,於是準備返回屋中睡覺。還沒有走到房間門口,遠遠看見門檻那躺著一個小孩。老頭三步兩步走到近前,俯下身,看到了多年前摔死在門檻的大兒子,兒子當時剛滿八歲。老頭攙起兒子,憐惜的問,就數你淘氣,經常一個看不住便摔個鼻青臉腫的。兒子拍拍兩手,說,今天走的太急了,不過一點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