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學弟,快來!”學姐跑到我身邊拉起我的左手:“這是以色列的水舞,你一定要跳。”

學姐拉著我往廣場中心奔跑,廣場上的人正慢慢圍成一個圓。

“為什麼?”我邊跑邊問。

“你是水利係的,這可是你們的係舞,怎能不跳?”

話剛說完,舞蹈正好開始。

所有的人圍成一個圓圈,沿著反方向線,起右足跳藤步,於是圓圈順時針轉動著。

第17拍至第32拍,右腳起向圓心沙蒂希(Schottische)跳,然後再左腳起退向圓外沙蒂希跳。來回重複了兩趟。

當向著圓心移動時,所有人口中喊著:“喔……嘿!”

“嘿”字一出,左足前舉,右足單跳。

舉起的左足,可以誇張似地幾乎要踢到迎麵而來的人。

學姐做沙蒂希跳時,口中的“嘿”字特別響亮。

“學弟,再大聲一點。”學姐的神情很興奮,左足也舉得好高。

最後一次舉左足時,學姐用力過猛,雙腳騰空,差點摔倒。

我嚇了一跳,趕緊扶起她。

學姐隻是咯咯笑著,眼睛好亮好亮。

學姐,妳知道嗎?這正是我想要的歸屬感。

我屬於這個團體、屬於這群人,不管我跟他們是否熟稔。

因為我們以同樣的姿勢看這個世界,有著同樣的歡笑。

學姐,妳拉著我融入圓圈,走向圓心。

所以我並不寂寞。

音樂快停了,一直重複著“Mayim……Mayim……”的歌聲。

圓圈不斷順時針轉動,愈轉愈快,好像即將騰空飛起。

我追趕學姐的舞步,捕捉學姐遺留下來的笑容。

然後我終於也笑了。

連續幾天的雨,造成台北部分地區淹水,不過情況都很輕微。

由於這跟我的工作相關,因此主管要我跟另一位男同事到現場看看。

他跟我隸屬同一組,叫蘇宏道。

這個名字跟水利工程的另一項工程設施-疏洪道,也是諧音。

疏洪道又稱分洪道,可使部份洪水經由疏洪道再流入下遊,或排至其它流域,因此具有分散洪水的效果。

例如台北的二重疏洪道,可分散淡水河的洪水。

記得我第一次向他說我的名字時,他很興奮地說:“你是滯洪池,我是疏洪道。我們雙劍合璧,一定所向無敵!”

很無聊的說法。

雖說如此,他還是習慣叫我小柯。

他人還不錯,隻是總喜歡講冷笑話,很冷的那一種。

笑話不好笑也就罷了,有時還會惹上麻煩。

例如在下雨的那幾天,他會說外麵的天氣跟公司的狀況一樣。

“怎麼樣?”我問他。

“都在風雨飄搖之中。”他說完後總會大笑,很得意的樣子。

這句話剛好被路過的老板聽到,把他叫去訓了一頓。

“你學乖了吧?”當他挨完罵回來後,我又問他。

“你知道我為什麼挨罵嗎?”他反而問我。

“因為你拿公司亂開玩笑,當然會被老板罵。”

“不是這樣的。”他神秘兮兮地將嘴巴靠近我耳邊,輕聲說:“老板罵我不該泄漏公司機密。哈哈哈……”

如果是剛認識他,可能會被他唬住。

不過我認識他已有一段時日,知道這家夥的嘴巴很壞。

疏洪道的個性不算太散漫,卻很迷糊。

他的辦公桌就在我右手邊,桌上總是一片淩亂,像被小偷光顧一樣。

當主管要我跟他到現場勘查時,他光在桌上找鑰匙就花了十幾分鍾。

“真是諸葛亮七擒孟獲啊。”他終於找到那串鑰匙,轉頭告訴我:“這串鑰匙我丟掉七次、找回七次,很像諸葛亮對孟獲七擒七縱吧。”

“快走吧。”我習慣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離開辦公室時,在門口碰到公司內另一位女工程師。

“李小姐,妳中毒了嗎?”疏洪道開口問她。

“什麼?真的嗎?”她很緊張。

“我看見妳嘴唇翻黑。”

“那是口紅的顏色!”說完後,她氣呼呼地走進辦公室。

疏洪道哈哈笑了兩聲後,拉著我坐電梯下樓。

頂著烈日,我們騎機車在外麵走了一天,幾乎跑遍大半個台北。

我對台北不熟,而疏洪道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因此通常由他帶路。

我發覺疏洪道非常認真,跟平常上班的樣子明顯不同。

他對水利工程設施的了解遠超過我,我因而受益不少,並開始敬佩他。

再回到辦公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我收拾一下辦公桌,準備下班。

而疏洪道把口袋中的零錢掏出,隨手丟進桌上的文件堆裏。

“你在做什麼?”我很好奇。

“我在藏寶啊。”

“你還嫌桌子不夠亂?”

“你不懂啦。”他雙手把桌上弄得更亂,零錢完全隱沒入文件堆中。

“我不是常常在桌子上找東西嗎?找東西時的心情不是會很慌亂嗎?

心情慌亂時不是會很痛苦嗎?但我現在把零錢藏在裏麵,這樣下次找東西時就會不小心找到錢,找到錢就會認為是意想不到的收獲,於是心情就會很高興啊。“

然後他又在桌上東翻西翻,翻出一個硬幣,興奮地說:“哇!十塊錢耶!我真是幸運,一定是上帝特別眷顧的人。”

他又得意地笑著,嘴裏嘖嘖作聲。

“我下班了,明天見。”我拍拍他的肩膀,還是裝作沒聽到他的話。

雖然今天在外麵跑了一整天,但回到住處的時間還是跟以前差不多。

“咦?為什麼你的臉那麼紅?”葉梅桂還是坐在客廳看電視。

“會嗎?”我摸摸臉頰。

“是不是……”她站起身,撥了撥頭發:“是不是今天的我特別漂亮,讓你臉紅心跳?”

“妳想太多了。”我放下公文包,坐在沙發上:“那是太陽曬的。”

“哦?你在辦公室做日光浴嗎?”

“不是。我今天跟同事在外麵工作。”

“哦,原來如此。”

當我準備將視線轉向電視機時,她突然站起身,繞著茶幾走了一圈。

“妳在做什麼?”我很疑惑地看著她。

“我在試試看身體變輕後,走路會不會快一些。”

“妳身體變輕了嗎?”

“是呀。”

“會嗎?我看不出來耶。”我打量她全身:“妳哪裏變輕?”

“頭。”

“頭變輕了?”我想了一下:“那妳不就變笨了?”

“喂!”葉梅桂提高音量:“你還是看不出來嗎?”

“啊!”我又看了她一眼後,終於恍然大悟:“妳把頭發剪短了!”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老鷹。”葉梅桂哼了一聲:“我才是老鷹,你一回來我就發覺你的臉變紅了。”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注意到。妳怎麼突然想剪頭發呢?”

“廢話。頭發長了,當然要剪。”

她坐回沙發,語氣很平淡。

我覺得碰了一個釘子,於是閉上嘴,緩緩把視線移到電視。

“喂!”

在彼此沉默了幾分鍾後,葉梅桂突然喊了一聲,我嚇了一跳。

“怎麼了?”我轉頭看著她。

“關於我頭發剪短這件事,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嗯。頭發剪短是好事,會比較涼快。”

“然後呢?”

“然後就比較不會流汗。”

“還有沒有?”

“沒……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