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 九(5)(1 / 1)

“媽,您中午喝酒了吧?”我真以為老媽有點糊塗了。“我在工號施工,和同事在一塊兒幹活,還能跟什麼人在一起?”

“我快六十的人了,什麼事我沒見過?你是碰上狐狸精了你!你自己照照鏡子去。”

老媽說話從沒這麼惡毒過。

我走到鏡子前,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同。闌尾炎手術都快兩個月了,應該恢複了。“媽,我怎麼了?”

“天天看,你自己當然看不出來。臉都綠了!”老太太十分痛心,眼淚圍著眼眶直打轉。

“您哪,是想我想花眼啦。”我心裏一個勁地突突跳,老媽的眼才叫毒呢!最近的確是縱欲過度,休息不足。可無論怎麼說,劉萍也不是狐狸精,隻能說我們的感情好。劉萍曾告訴自己,聖人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莫焉。”

“媽就你這麼一個兒子,這幾年不在家,忘了管你。聽媽一句,再別找那個狐狸精。過了春節咱不回工號行不行?年紀輕輕的再讓狐狸精給毀嘍!”老媽越說越激動,臉頰通紅,舌頭直打嘟嚕。

“好,好。媽,聽您的還不行?”我不想再跟老媽多費口舌。“徐光來電話了嗎?”

“叫你回來就去找他。”

第二天晚上,我在一家小飯館請徐光喝酒。他叫來一個哥們兒。

“你肯定是於——仁。”我一眼就看出這小子十分睿智,“我叫方路。於仁?哪個於?”

“不是吃的那種魚,”徐光在一邊打趣。

“也不是打漁的那個漁。”於仁頭一次開口。他很瘦,聲音卻圓潤動聽。

我從心裏讚歎一聲:聰明!是個妙人。

“你現在發財了?”點菜時,徐光咬著舌頭發狠。

“工人階級是苦點兒,可總比你們這幫學生蛋子強吧。”實際上,我那點工資一個子兒也沒剩下,咱又沒有玉玲的生財金手。這回是劉萍給了我一千塊,本來是準備在西安玩兒時候用的,現在卻給徐光他們解了饞。

於仁笑咪咪地坐在對麵,他這種人其貌不揚卻很惹人注意。他默默瞅了我許久,突然開口說:“方兄,你最近千萬得小心,命裏犯小人,會有災。”

我扭臉瞧瞧徐光,徐光正驚奇得舉著酒杯看於仁呢。“於仁同誌!沒聽說您是個半仙啊?吟詩作賦還能練成陰陽八卦的功夫?”

“吃飽了撐的才練那玩意兒呢。我這人從小說事就特準。”於仁很自信,樣子又不象是開玩笑。“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一年裏總能有意無意地說準幾件事。不開玩笑啊!”

“哎呦,我的哥哥,得了!”徐光哈哈大笑,他拚命給於仁斟酒。“現在半仙太多嘍,前一陣子我看了本書,楞說興安嶺的森林大火是半仙求下來的仙水澆滅的。那他媽不是扯淡嗎?算命說將來就是想騙人,你要能說出他以前的事來,我就服你。”

“咱看不懂《易經》,平常算命的書我也不信。可我好象就有這點天賦,看人看事都挺準。就拿方兄來說吧,天生好色,將來必為色所累。是不是?”

這回徐光樂不起來了,他看看我,又看看於仁,滿臉駭然。

“你是聽他說的吧?”我指著徐光問於仁。

“我要說過,是你孫子。”徐光有點急了。

“那麼掛相?沉不住氣?”我清楚徐光的為人,成心想逗逗他。

“你眼袋上的小碎紋太多,而且還都是豎著的碎紋。據說這絕對是色相,本人好色也特別容易引起異性的好感。男女都跑不了,桃花命!”於仁自顧自地說,根本不管我是不是愛聽。

我聽呆了,酒杯停在半空中,嗓子裏癢得厲害。

“你是怎麼蒙的?他是有這毛病。”徐光非常吃驚。“我呢?我將來會怎麼樣?”

“老老實實過日子吧,你沒事。”於仁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他顯然對徐光的命運沒興趣。

“我現在想知道婚姻上的事。”我不敢反駁人家的推斷,與其不承認不如聽聽他怎麼繼續演下去。當時我就明白,自己在劉萍的事上有點走火入魔。

“看不出,我沒學過。”於仁睿智的眼睛後麵似乎隱藏著什麼。“不過一定得小心,凶多吉少。”

那頓酒我沒喝痛快,心事重重,思想總是走號兒。想得最多的還是周胖子那番話,似乎茫茫人海中真有那麼一種生而知之的人,他們知天命、曉將來、明情愛、懂機巧,不過是“知”的什麼不一樣罷了。他們生下來命運就已經注定了,誰也無法逃脫宿命的安排,正如於仁斷定我最近有災,並再三告戒要小心從事,而我後來還是在監獄裏被圈了三年一樣。在監獄我較著勁地讀書,卻隻有一句記得最清楚。“三年不飛,一飛衝天。”沒準我方路這回出去真能幹出番事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