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點點頭,又望了望灰蒙蒙的遠處,猶豫片刻說道,“爹,我想跟你說個事。”
陸秉南喝幹了最後一滴酒,放下酒壺道,“你想跟爹說什麼?”
“我看….那個新來的小雜工林宗平好像幾有演戲的天分,不如跟他簽一份師約,讓他在我們戲班學戲吧,說不定….日後,他會成為我們戲班的當紅台柱帶旺‘大四喜’哩。”
陸英吞吞吐吐地說道。
陸秉南眼睛一眯,仔細地打量陸英一下,“這話是不是那小子讓你跟我說的?”
“是我自己看出來的,那天早上我看見馬騮頭帶著徒弟練功,林宗平偶爾露了一手,結果蓋過那幫軍虎,嘻嘻,差點將馬騮頭氣歪鼻子啦。”陸英歪著腦袋有幾分得意地說道。
“不妥吧,誰知道那小子在戲班待多久呢?”
“他家人都沒了,如果在戲班混得好肯定哪裏都不會去。”
陸秉南又睨一眼女兒,“學唱戲可不比幹雜工,要吃很多苦哩,那小子能受得了嗎?”
陸英馬上答道,“他已經講過啦,隻要能學戲,什麼苦都受得了。爹,我覺得他很適合演小武角色,不如就叫他拜武生祥為師吧?”
陸秉南低頭沉吟不語,就在這時,掌舵人海叔快步走來,“南哥,後麵又有一條船跟上來了,你看是不是原先那條?”
陸秉南一下跳起身來,順著海叔手指方向望去,隻見迷蒙暮色裏,從烏石坪上遊河道順水漂來一條單桅機帆船正慢慢泊在百米外一處灘頭,跟之前跟蹤那條船頗為相似,但因為天色已晚又隔著一段距離看不太真切。
陸秉南看了好一陣子,兩道濃眉緊緊擰在一起,“不管是不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立刻喊來何友根武生祥林懷衝幾位長輩商議對策。陸秉南道,“現時已經夜幕降臨,夜航難免會有觸礁危險,不太妥當,不過,我估計對方如果是賊佬也不會在夜麻麻動手,極有可能會在明天破曉時分偷襲。立刻通知下去,今晚所有人員輪班歇息,不要脫衣服睡覺,船舷上加派人手值夜監視他們,等天一亮馬上起錨離開這裏!”
眾人一致同意陸班主的這個辦法。就在各人準備分頭回去布置之時,何友根忽然沉思地說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賊佬之所以盯上‘大四喜’戲班,很可能已經在船上已經安插了內鬼啦。”
武生祥眉頭一皺追問道,“誰會是內鬼?”
何友根冷哼一聲,“還有誰,那個新近上船的小子,自然最有嫌疑。”
陸秉南半信半疑地望著何友根,“林宗平….那個後生仔,不會吧?”
何友根說,“當初他上船時,我就懷疑他撒謊,現在看來這個來曆不明的小子,十有八九是賊佬事先安排他到船上來,目的就是要裏應外合。班主,我看不如先將這小子抓起來審問,不怕他不招出實情!”
陸秉南考慮一下,又想起女兒講過的話,搖搖頭,“沒有真憑實據抓人怕不好吧,武生祥,你派個人功夫好的徒弟暗中盯住他,一旦發覺有異動就加以製服,另外通知戲班裏所有會武功的後生都準備好家夥,防備賊佬偷襲!”
回到船艙,陸秉南悄悄將林宗平有嫌疑的事情告訴陸英。陸英嚇一跳,又立刻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說,“不會不會,他怎麼可能是賊佬派來的臥底,根叔他分明在亂說。”
陸秉南冷哼道,“賊佬額頭上又沒鑿字,你怎麼敢打包票,你才吃過幾天鹽,江湖險惡人心叵測懂嗎。”
陸英心中雖有不服也不敢多言,隻好悻悻退到一邊。
四更時分,林宗平被陳風喊上甲板值夜,一同的還有周燦。三人來到靠近後艙的甲板,替換上一班值夜人。透過黑蒙蒙的江麵,眺望著百米外停泊在岸邊的那條影影綽綽的機帆船,大家的心都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周燦聲音有點顫抖地說,“風哥,你說那賊佬會不會趁著黑夜就摸、摸過來呀?”
陳風是個二十出頭的後生,跟著武生祥學了兩年大戲,在戲班裏當上二幫武生,且即將升為正印,他是武生祥的得意弟子,留著小分頭,雙目有神鼻子尖挺,樣子英俊帥氣,頗有幾分香港明星黎漢持的派頭,功夫也不錯,此番得了武生祥暗中叮囑監視林宗平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