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踏破冰火九重天(2 / 3)

阿次和榮初看她一臉認真的天真模樣,都禁不住笑起來,“是我才疏學淺,實在是不堪小姐一駁。”榮初說。

“思桐啊,麻煩你請護士小姐把輪椅推來,我想去樓下曬曬太陽。”阿次說。

“好啊,一會我推你。”楊思桐笑嘻嘻地去了。

病房裏隻剩下榮初和阿次。

“榮先生,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嗎?”阿次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記得,在船上。”

“當時,你的身份並不是什麼英國華僑。”

“當時,您告訴我,您是一名失業的職員。”榮初微笑地看著阿次。

“也許我們彼此都有彼此的秘密。不過,我要告訴你,你跟我妹妹交往,是要花很多錢的。”

“物有所值。”

“你倒一點也不避諱。”阿次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妹妹曾經交往過很多男朋友,不消三兩個月,她就對他們厭倦了。所以,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

“事事豈能盡如人意。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足夠什麼?”阿次眼底射出寒光。

“足夠我這一生對愛的回憶。”

阿次從榮初的眼睛裏讀出了複雜的心緒。

“我越看你,越覺得你像一個人。”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榮華的弟弟,你信嗎?”

阿次搖頭。“我倒覺得你跟我很……很相像。”

榮初借助阿次的推斷,說:“那麼,如果我說我是您的外甥,您信嗎?”

“無論你是誰,如果你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我的妹妹,我決不饒你。”阿次說,“直覺告訴我,你被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所操縱。”

“被血緣所操縱。”榮初補充了一句,“您忘了,我們是同一個血型。連枝連葉,打斷骨頭連著筋。”

榮初優雅的氣度,令阿次難以情測。

門被推開了,一束暖光刺入眼簾,阿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有人在用望遠鏡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他異常警覺起來。楊思桐和小護士推來輪椅,榮初幫忙扶他上去坐好。阿次看見楊思桐對榮初報以甜美的微笑,感覺到妹妹的眼底蕩漾著濃濃的愛意,他開始緊張了。榮初親自推了輪椅往外走,阿次低低地說:“我勸你一句話回頭是岸。”榮初笑盈盈地做俯首受教狀,隻在阿次耳邊低聲回答了一句:“小侄回長輩一句話:水到渠成。”

“你們嘀嘀咕咕地說什麼呢?”楊思桐問。

榮初直起腰來說:“說你很可愛。”

楊思桐開心地笑起來,這讓榮初感到了她的另一麵,涉世不深。

那束光若隱若現反射在金屬輪椅的扶手上,阿次冷峻地朝窺視點看去,那是一幢靠醫院住院部很近的樓房……

“他發現我們了,處座。”俞曉江放下了望遠鏡。杜旅寧沒有講話,他們已經在醫院監視阿次三天了,據他自己估算,他早該發現他們了,不然,豈不是白做了自己的學生。

“處座,我覺得阿次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倒是……”“說下去。”

“那位李沁紅組長好像對阿次很有成見。”

“是偏見。”

“按說他才去沒多久,李組長不該這樣對他持有偏見,除非是……有什麼嫌隙?宿怨?”

“這話對。”

“處座?”俞曉江詫異地望著杜旅寧。這個人從來都很隱蔽自己的內心,幾乎無人能走進他的精神領域。俞曉江知道他和李沁紅曾有過一段短暫的愛情,但是,杜旅寧每每回首往事,都會咬牙切齒。

“你知道嗎,一個失控的妒婦遠比一個出了軌的火車頭還要可怕。”

“那是因為她愛您,處座。”

“愛?你知道她曾經做過什麼?”

俞曉江搖頭。

“五年前,她曾經以‘愛我’的名義,殺了我的學生。一個比麗麗更有潛質的女孩子,僅僅是因為妒忌。”

俞曉江無語了。

“我不殺她,已經是仁盡義至了。”杜旅寧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踱步。“她對我的學生一直采取遠而避之、用而防之的態度。事事淩人,樣樣占上風。”

“為什麼呢?”

“因為我曾經警告過她,我的學生再要死在她手上,我就殺了她。”杜旅寧拿起望遠鏡,向外觀望。

一切如常。

楊思桐、榮初和阿次在綠蔭底愉快地交談,阿次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監視點回蕩,這讓杜旅寧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共黨的特委會議即將召開,李組長卻一味地把力量集中在醫院,監視一個病人,一個自己人,這豈不是讓真正的敵人安心舒意地躲過羅網。”俞曉江在暗示杜旅寧。“處座,我想我們不能這樣等下去了。我建議,從今天開始撤消對阿次的監控,集中精力搜捕共匪。”

“上海這麼大,你從哪裏下手?”

“處座,上海這麼大,要集中搜捕共匪的確殊非易事。但是,開會就需要人員集中,開會就會選定一個會址,找到這個會址才是至關重要的。”

“說下去。”

“如果,我是共產黨特科負責保衛這次會議安全召開的人,我來選定會址,我會有三個必選的條件。第一,會址必須在租界;第二,會址必須在大上海最為繁華的地段,交通四通八達,易於隱藏,易於撤退;第三,會址必須能容納一百多人的食宿,能達到這個要求的,有酒店、舞廳、戲院、麻將館、私人會所。”

杜旅寧滿意地點頭。

“處座,事不宜遲,我想從今天起,開始對符合這三個條件的地方,進行大搜捕。”

“我同意。”杜旅寧說。

“要不要和李組長溝通一下?”

“不需要。”

“處座?”

“我需要一個跳梁小醜在明處吸引住共匪的目光,而你在暗處將施與對手致命一擊。每一個角色、每一個位置都必不可缺。”

“您的意思是讓阿次在明處?”

“阿次?”杜旅寧笑起來,把望遠鏡遞給俞曉江,“你認為,阿次會一直讓李沁紅監控嗎?”

俞曉江半信半疑地接過望遠鏡朝外看,濃蔭處,阿次依舊坐在輪椅上,楊思桐和榮初已經走了。

俞曉江沒有發現異常。

“他習慣單兵鏖戰,這是他的優點。”杜旅寧說。

“可是,處座,我發現了一個更有趣的事。我們的小青蛇,不肯冬眠。”

杜旅寧的臉黑下來,他知道,一定是辛麗麗來了。

辛麗麗穿著紅底繡銀花高領、窄袖長襖姍姍而來,她的眼波迅捷地觀察著醫院的地勢,為了來探望阿次,她特意打扮成了一個十足的富家少奶奶。自從在學校裏和阿次分手後,兩人就很難見麵了,辛麗麗的相思欲望愈來愈濃烈,由於軍統的“家規”森嚴,一條被命令“冬眠”的蛇,無法在光天化日下和組織裏的任何人保持任何聯係,她對阿次的愛戀永遠無由消解。她在得知阿次受傷的消息後,五內如焚,備受煎熬,無論如何都得要見他一麵,哪怕是遠遠地看他一眼。辛麗麗的痛楚在於她還有愛,還有夢。

“阻止她。”杜旅寧說,“已經夠亂的了,我不想再看見無味的兒女情長,我需要她長遠地效力,她這樣做等於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給偵緝處所有的人,也包括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