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鹽濟楚的輝煌
央視播出的《鹹說天下》認為,在自給自足的農耕時代,每一個地方雖然都出現了社會分工,但是,人們的生活必需品一般都可以在當地生產,唯有鹽這種特殊的商品隻能由其原產地販運而來。所以,有曆史學家認為,人類最初的貿易商品可能就是鹽,最初的商人可能就是鹽商。
對此,自貢的鹽商們想必會舉雙手讚成。在近現代自貢曆史上,自貢鹽商是一些重要的標杆,他們輝煌業績的巔峰就是兩次“川鹽濟楚”。
孫明經在自貢時,這位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對這個同樣年輕的城市還缺乏應有的了解,他搞不懂為何自貢的鹽商們一談起川鹽濟楚就眉飛色舞,像吃了興奮劑。後來,他漸漸明白,所謂川鹽濟楚,那是曆史給予自貢的兩次偉大機遇。
如前所述,依靠一整套領先世界的鹽鹵和天然氣的開采、生產技術,自貢在長達千年的歲月中,一直是中國西部最大的食鹽生產基地,它的鹽業經濟早在明朝初期就已經遙遙領先於中國西部。
但是,一個存在的現狀是,盡管這裏鹽業資源豐富,但仍然無法與江淮海鹽的巨大市場份額相比,這是因為從古至今,中國鹽政就實行定點運銷製度;也就是說,某地出產的食鹽隻能就近銷售到政府指定地區,不得越界傾銷。因此,自貢出產的食鹽即便質優價廉,即便生產能力巨大,也無法獲得更多的市場份額。也因為如此,多年以來,自貢鹽業雖然給當地帶來了不菲的財政收入,但它的影響依然有限,一直停留在小敲小打狀態。
到19世紀中葉,自貢井鹽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一個黃金時代。1851年,洪秀全以拜上帝教為名,在廣西發動起義。兩年後,太平軍攻陷武昌,隨後順水東下,定都南京,長江中遊地區的江西、安徽和江蘇被太平軍占領。太平天國的橫空出世,造成江淮出產的海鹽無法像曆朝曆代那樣通過水運上溯到湖南、湖北兩省,而兩湖地區根本不產鹽,短短時間裏,這一地區鹽價飛漲,兩湖人民麵臨淡食之苦。對此窘境,清政府下令,把自貢的井鹽調往湖南湖北銷售,這就是自貢人經常在孫明經麵前提起的“川鹽濟楚”。
自貢井鹽一下子獲得了比以往至少大兩倍的產品傾銷地,而豐富的資源和成熟的技術,都使越來越多的投機者把目光瞄準了井鹽開采。當時的史料記載:“乃大開井灶,並辦深井,及於火脈,火乃大升,鹽產日增月旺”,“商店和井灶錯處,連鄉帶市,延袤四十裏有奇”。當時,井鹽開采的主要動力除了人力就是畜力了,據載,鼎盛時期自貢鹽場常年擁有的生產用牛高達10萬頭,若以單位麵積計,自貢是中國大地上生產用牛密度最大的地方。從鹹豐年間朝廷下令川鹽濟楚延至此後的同治年間,自貢形成生產能力的鹽井和天然氣井多達707口,用於煎鹽的煎鍋5590口,年產食鹽20萬噸,占全川鹽產量一半以上;年征稅銀170萬兩,占全省鹽稅40%以上。極盛時,自貢井鹽除滿足本地需求外,大多數遠銷省內各地及雲南、貴州、湖南和湖北諸省200餘州縣,全國平均10個人中就有一個人食用自貢井鹽,自貢在贏得“鹽都”美稱的同時,也一舉成為19世紀中國最大的手工業工場和中國最大的井鹽生產基地,被人稱為“富庶甲蜀中”的川省精華之地。
1888年,美國人弗吉爾·哈特在自貢作了一次調查,其調查後的推算表明,當時自貢井鹽的年產值高達4940萬美元——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這是100多年前的美元,換成今天的時價,其價值在10個億以上,而直到上世紀90年代末,整個自貢的工農業總產值也超不過這個數字。
太平天國被剿滅後,自貢井鹽失卻了兩湖市場,鹽業生產相對萎縮,但隨著1937年日本對中國的全麵入侵,沿海一帶相繼失陷,海鹽運輸受阻,作為海鹽傳統銷售區的兩湖地區以及西北部分省區如同太平天國時期一樣,再次陷入淡食之苦,大後方陷入一片恐慌。於是乎,自貢井鹽在國難中迎來了又一次曆史機遇,這就是第二次“川鹽濟楚”。前麵說到的孫明經的自貢之行,他要拍攝的紀錄片和照片,就是為了向國人宣傳自貢井鹽,以便安撫民心,鼓舞士氣,告訴那些陷於淡食恐慌中的同胞:有自貢這個千年鹽都的存在,日本人以為隻要斷了海鹽來路,中國人就會不戰而屈的虛妄始終是一場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