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距離來看,玉樹基本處於唐蕃古道的中心點,這一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再次證明玉樹必然地成為唐蕃古道上最為重要的驛站,這一點,可以從玉樹州府所在地結古鎮的得名上得到支持——結古是藏語,它的意思是:貨物集散之地。這個以貨物集散之地作稱謂的地方,與內地城市相比,今天的商業當然算不上繁華,但可以想象的是,在遙遠的過去,在大唐兩百年間,當唐蕃古道還是大唐帝國和吐蕃王朝之間的紐帶時,這裏一定是商賈雲集,旅人成群。隻是,隨著大唐帝國和吐蕃王朝文治武功的灰飛煙滅,結古這個貨物集散之地日漸蕭條,最終淪為了一座普通的高原小鎮。然而,與其他的高原小鎮相比,結古鎮依然有著它獨特的魅力,那就是,當後人們追尋並考察唐蕃古道的輝煌舊事時,結古絕對是一個無法繞過去的核心。
唐蕃古道橫穿果洛州的瑪多縣之後,從群山對峙的巴顏喀拉山口入境,一路經清水河鎮、歇武鎮,然後渡過通天河,從而抵達結古鎮。穿過結古鎮後,古道經行下拉秀鄉,涉子曲河,直趨雜多縣城,出縣城後,翻越唐古拉山口進入西藏。從地圖上可以看出,全長兩千多公裏的唐蕃古道,橫穿了整個玉樹州南部,它從玉樹人煙相對最為集中,城鎮相對最為密集的地區蜿蜒而過,玉樹最重要的城鎮,基本都處於唐蕃古道上——到底是因為先有了唐蕃古道,才有了這些星星點點的城鎮,還是因為先有了這些城鎮,才有了這鬥折蛇行的古道?這是一個類似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也許永遠無法弄清楚。我們唯一能弄清楚的是,玉樹境內那些離古道越遠的地方,同時也是人煙越稀少,生存條件越惡劣的地方。在結古鎮外的公路邊,一位當地朋友指著路旁一株高大的柏樹告訴我,這棵樹已有上千的曆史了,傳說是文成公主入藏時親手種下的。枝繁葉茂的柏樹看上去亭亭如車蓋,陽光也被它剪出了一片碩大的暗影。站在樹下,想想玉樹和唐蕃古道千年流轉的前塵往事,不由讓人暗自生出些揣測:或許,玉樹就是離唐朝最近的地方吧?
永遠的公主
恐怕很難再有另一個漢人,在藏區擁有如此高的知名度和如此眾望所歸的崇敬與熱愛了,這個漢人業已去世1320餘年,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李雪雁。她的另一個稱呼則婦孺皆知,那就是文成公主。
時至今日,文成公主的故事幾乎家喻戶曉,她經行唐蕃古道由長安到邏些的史實也是學者們的共識。但是,在民間,關於文成公主的入藏路線,卻還有另外兩種說法,即川藏說和滇藏說。
所謂川藏說,即指文成公主由四川入藏。她從長安出發,由蜀道進入四川成都,再從成都到雅安,由雅安經康定和塔公草原——在塔公寺裏,有一尊據說是文成公主帶來的釋迦牟尼佛像;再經德格到石渠,由石渠進入玉樹,此後的路線則和唐蕃古道重合。所謂滇藏說,即指文成公主由雲南入藏。首先,她從長安來到成都,再由成都到雅安,由雅安進入涼山,再從涼山出川,抵達雲南麗江,從麗江經中甸進入西藏芒康、左頁,沿著今天的滇藏公路所經路線直抵邏些。
但隻要看看地圖,再結合當時的曆史條件,稍加思索就會得出結論:曆史上的真實入藏線路隻可能是唐蕃古道。川藏說和滇藏說都是靠不住的民間傳說——在以牲畜為主要動力的唐代,川藏線和滇藏線都是荒無人煙、地形複雜、氣象多變的瘴氣之地,我們的祖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能耐挺進數千公裏。隻有相對來說條件較好的唐蕃古道,才能是他們的唯一選擇。而川藏線和滇藏線上關於文成公主來過的傳說多如牛毛,這說明,在藏區,文成公主是一個美麗動人的符號,後人都願意把自己和她的距離拉得近些,再近些。
文成公主入藏時有多大年齡,史料缺乏記載,但根據古人早婚的習慣來推測,她當時至多不會超過20歲。這位生活在中原煙柳繁盛之地的弱女子,當她聽從命運的指引,決定遠嫁到離家萬裏的邏些時,對她來說,那個不曾謀麵的未婚夫鬆讚幹布是高矮胖瘦,她不得而知,那個將要居住一生的邏些城到底城門向何處開,她也不得而知。她唯一能知的僅僅是,她要去和親的是一個陌生的民族,將有更多的陌生事物構成她今後生活的全部,她必須從陌生到熟悉,再到熱愛,因為她不是去旅行,而是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