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蝴蝶選擇沉默。花朵裏散發著毒藥,讓少女懷春。麥旺靜靜地坐在窗前,聽著水聲明淨而純粹地在後山流淌,幻想這些跳動的精靈如何經過山澗潺潺地流淌,滋潤著麥家石城的心髒。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少女,她叫魯弘阿黎。
魯弘阿黎正走在石城後麵這靜謐的山澗中,不發出一點聲音。她頭頂上是黑沉沉的山崖,投下一個巨大的陰影,在水打溝的地麵上張牙舞爪,似乎隨時會向她撲下來。但她絲毫沒有畏懼,她已經習慣了這個充滿玄機和詭異的石城。
她走到石城後麵,沿著一塊巨石繞了半圈後,就走到石城後麵的水溝。但她這一繞,並沒有走多遠,仿佛是原地踏步,不多時又重新回到麥旺的視野。今天,魯弘阿黎穿著桃紅色衣衫,那是麥旺母親以前穿過的舊衣裳。麥旺記得,當時母親把這件衣服視為珍寶,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將這件應該非常珍貴的衣裳送給這個該死的下人。
不知是這件衣服出奇地漂亮,還是魯弘阿黎天生的神韻造成,麥旺感覺她穿著這衣裳走在山澗的綠草中,如同翠綠中的一瓣桃花,正一顛一顛地飄過來,為整個麥家石城增添了許多生氣。
麥旺就這樣趴在窗口,目不轉睛地盯著魯弘阿黎。他在心裏期待地喊了無數遍:“停下來,停下來……”可是魯弘阿黎聽不見,因為麥旺根本沒有喊出聲音。
麥旺在心裏大約喊了十幾遍,魯弘阿黎就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並放下木盆,從盆中抽出一塊木質的洗衣板。從窗口麥旺能清楚地看見,洗衣板的木質應該是紅色。木板的邊緣略顯紅色,其他地方已經白了。紅白相間的顏色在清水中一映,有些像女人雪白的肌膚。這讓麥旺心裏迸發出某種說不出的衝動,是一個十一歲少年不該有的衝動。麥旺感覺魯弘阿黎像風一樣吹透了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的肺葉像花朵一樣綻開。
可在魯弘阿黎的世界裏,麥旺好像並不存在。她表情木然地把衣物堆放在石板上,然後像和水裏的衣物有仇似的拿起棒槌狠狠地捶打,捶打了一麵後,又將衣物翻轉過來。幾個來回,她籲籲的喘氣聲便傳了過來,遊絲般的喘息飄到麥旺的耳朵裏。
麥旺坐不住了,他跳下床,跑出房間。
而樓下的下人們剛剛開始了新的一天,他們在石城裏開始呼呼啦啦地工作,把挑來的水倒進空了的水缸裏。大桶大桶的水的傾倒,把水缸撞得“咣當咣當”響。這個聲音剛剛停止,伴隨著人們不斷的開門關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如同一曲糜爛的交響曲,在石城內部彌漫。這些該死的噪音,讓麥旺的頭部或者是心髒裏的什麼地方疼痛地痙攣一下。他大喊道:“吵死人了!你們就不能早點去死嗎?”沒人理會他的大喊大叫。
麥旺走出睡覺的房間,就是長長的走廊,走廊上經過兩間屋子,就到了麥家的堂屋。堂屋正中,擺著麥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正中用紅紙黑字寫著“天地君親師位”。堂屋的一角擺著麥旺母親洗漱用的銅盆。在堂屋的另外一角,就是一口大大的木水缸,水缸裏已經裝滿了明晃晃的水。麥旺用笨重的木瓢舀上一瓢水,輕輕倒進銅盆裏,端著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進入屋子後,他把水放在窗口的桌子上,然後爬上床,繼續剛才看魯弘阿黎的姿勢。而此時,假裝沒看見麥旺的魯弘阿黎悄悄回頭往麥家石城瞄了一眼,實際上她是在看麥旺是否還趴在窗口。這個細節被專心致誌的麥旺捕捉到了,他大叫了聲:“魯弘阿黎!我給你下一場雨吧!”
魯弘阿黎聽到叫聲,於是回頭朝窗口望過來。麥旺端起盆子,使勁朝魯弘阿黎潑了出去。這水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圈後,稀稀拉拉地灑在魯弘阿黎身上。魯弘阿黎氣憤不過,她沒有想到這該死的少爺會如此捉弄自己,她隨手在盆裏抓了一隻鞋,朝麥旺的窗口扔了過來。鞋沒砸中麥旺,倒是乖乖躺在麥旺的床上。魯弘阿黎這一扔鞋,讓麥旺熱血沸騰,因為他平淡的生活中難得有這樣一道美麗的漣漪。這是他這幾天的最大樂趣,讓他的生活充滿了童年的浪漫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