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我到了羅馬,想在那兒住下來。
為什麼選擇羅馬而不是其他城市呢?這是有原因的,但我現在還不能說。因為一旦說起這個,就會打亂我對整個故事的回憶,會讓我想起許多其他的事情。當前我選擇羅馬,是因為相比其他我了解的城市,我更喜歡它;另外也因為,羅馬有許多的遊客來來往往,所以它更適合像我這樣的陌生人生活,不致遭到他人太多的盤問。
在一條安靜的街道上找一個合適的房子,並且房東一家人還得誠實可靠,這可不是件容易事。最後,我選擇了位於裏佩塔大街(Via Ripetta)靠近河邊的一所房子。老實講,我對房東一家人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回到旅館後我還猶豫不定,反複考慮是否要繼續尋找。
房子在第五層,門口掛著兩塊牌子,左邊寫著帕萊亞裏,右邊寫著帕皮亞諾。右邊牌子的下麵用兩個圖釘釘著一張名片,上書——塞爾維亞·卡博拉爾。
我敲了敲門,前來應門的是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是帕萊亞裏或是帕皮亞諾)。當時他隻穿著短布褲,腳上趿拉著一雙快磨爛了的拖鞋,光著上身,沒有一根胸毛。他的手上沾滿肥皂泡,頭上裹著一塊頭巾。
“哦,不好意思。”他抱歉地對我說,“我以為是服務生……還請您見諒……我失禮了……阿德裏亞娜!嘿,快點過來,行嗎?這兒有位先生到訪!還請您稍等一會兒,先生。您要不要進來?我可以為您做什麼嗎?”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您是有一間裝修很好的房子出租,對吧?”
“哦,是的,我女兒很快就過來……阿德裏亞娜,阿德裏亞娜!有人過來看房子!”
這時,一個雙頰緋紅的女孩兒匆忙跑過來,她顯得困窘又尷尬。這個女孩兒身材嬌小,頭發是淡黃的顏色,膚色白皙,兩隻藍色的眼睛顯得很是溫柔,不過此時她眼裏多了一抹悲傷。
“阿德裏亞娜!”我在心裏尋思,“和我的名字差不多!這還真是巧呀!”
“特倫齊奧哪兒去了?”頂著一頭肥皂泡的老人問道。
“哦,爸爸,你明知故問!他昨天就去那不勒斯了!爸爸,您還是先去另一間屋子吧!您現在的樣子……”
她盡管是在責備父親,但仍不乏溫情,看來這個女孩兒是天性溫柔。
“哦,是的,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老人說著,然後拖著腳步走開了,拖鞋發出很大的聲響,他一麵走還一麵揉搓光禿禿的頭和灰白胡須。
我忍俊不禁,不過我還是盡量克製自己,以免讓小姑娘更加尷尬。隻見那小姑娘別過頭,掩飾自己的懊惱。一開始我以為她隻是個小女孩兒,可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已經是個成年女子,不過她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是不是也太大了點?我猜,她可能是在服喪期。
女人說話的聲音很小,她的眼神還是躲閃著我(誰知道我給她留下什麼印象),然後領著我沿一條黑漆漆的過道走到待租的房間。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我頓時覺得心胸開闊起來,新鮮空氣和陽光從兩扇朝向河邊的窗戶透進來。對呀,這座房子是建在河邊的。遠處,矗立著馬裏奧山、瑪爾蓋裏塔橋和普拉迪一帶的新居民區,再往遠還可以望到天使古堡。房子的下麵就是老裏佩塔橋,旁邊正在建設新的裏佩塔橋。往左看,可以看得見翁羅貝爾托橋和托蒂諾納一帶的老房子,那些房子在河流彎道的另一邊。往右則看得見賈尼克羅山上的綠樹與蒙托裏奧山上的大噴泉和加裏波第將軍的騎馬銅像。
房子外頭的美景讓我無法抗拒,所以我立馬定下了房間。除此之外,房間內部的裝潢我也很喜歡,掛著幹淨的藍白色門簾。
“隔壁的小露台也是我們的。”女人補充道,“至少現在還是我們的。他們打算把那露台拆了,說那是違法建築。”
“什麼?”
“違法建築!就是說伸出去的露台侵占了城市的建築空間,但他們建成濱江大道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