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弟。”不速之客插進來,“所有姓梅伊斯的人都來自同一個大家庭!”
“不好意思,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我回道。
“可我是特意來找你的!”那個男人叫起來。
“梅伊斯?來自都靈?”我假裝在回想,“可我不是都靈來的!”
“怎麼回事?”這時,帕皮亞諾插了進來,“你不是跟我說,十歲之前都住在都靈的嗎?”
“那肯定沒錯。”不速之客又插了進來,“表兄弟,表兄弟!他現在的名字叫……”
“帕皮亞諾——特倫齊奧·帕皮亞諾!”
“哦,是的,特倫齊奧!特倫齊奧跟我說你父親曾去過美洲!這意味著什麼呢?這就是說你是托尼叔叔的兒子,巴爾巴·安托尼,沒錯!我叔叔曾到美洲去過,所以我們是表兄弟!”
“可我父親叫帕奧諾!”
“安托尼!”
“錯了,是帕奧諾,帕奧諾!難道你比我還清楚嗎?”
男人聳聳肩,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同時用手摸著自己下巴上的白胡須。
“我想應該是安托尼奧。不過也可能是你說得對。這個我不敢跟你爭,因為我未曾親自見過他!”
那個家夥比我占優勢,這點我很清楚,不過他似乎對我倆是表兄弟這件事很高興。他後來告訴我,他父親也叫弗朗西斯科,是安托尼奧的兄弟——或者說是帕奧諾的兄弟——他也曾從都靈出發去到美國,當時小弗朗西斯科·梅伊斯才隻有七歲。他說自己一直離鄉背井,在政府部門當一個小公務員,所以跟父親和母親這邊的親戚都不太熟悉,不過我跟他是表兄弟——這點毫無疑問。
“可你肯定知道你祖父是誰吧?”我故意問道。
他回答說知道祖父是誰,但記不清是在帕維亞還是在皮亞琴紮。
“哦,真的嗎?那他長什麼模樣?”
“模樣?這個,我也不好說。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我想他很可能是個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以逃避貧窮和孤獨的可憐蟲。他站在那兒,頭低垂,雙眼緊閉,無論我說什麼都隨聲附和。就算我跟他說我們曾上過同一個學校,並且我曾打過他一頓,隻要我說我們是表兄弟,他也就通通認了這些事情。但在我們是表兄弟這件事情上,他卻絲毫不肯讓步。所以我們就這樣成了表兄弟。
突然間我瞥了帕皮亞諾一眼,我看到他臉上的那種表情,突然就不想這麼開玩笑下去了。我跟那個酒鬼道別,並用眼神告訴帕皮亞諾,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他耍倒的。
“你能告訴我,”我問,“是從哪兒找來這個瘋狂的笨蛋的?”
“哦,不好意思,”帕皮亞諾回道(我必須得承認他是一個很有智謀的人),“我知道把他帶回來您可能不太高興……”
“恰好相反,你對這事可高興得很呢,對吧!”我嚷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誤以為您見到他會很高興。不過請您相信我,這完全是巧合。我還是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您吧。今天早上我替侯爵先生跑稅務辦公室,正辦事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梅伊斯先生!梅伊斯先生!’於是我轉頭去看,心想那可能是你。我以為你也是要到那兒辦事,那我興許還能幫上你的忙——還是那句話,您有什麼事盡管開口。可我回過頭一看,那並不是你,而是你說的這個‘瘋狂的笨蛋’。出於好奇心,我便走上前去,問他是不是真的姓梅伊斯,還問了他是哪兒人,因為我家裏剛好也住了一位梅伊斯先生!然後他就說你是他的表親,並堅持要跟我一起回家來見見你。整件事就是這樣。”
“在稅務局?”
“沒錯。他在那兒工作,是一名助理收納員還是什麼的。”
我該相信他的話嗎?我決定親自去調查一番。
事實證明,帕皮亞諾沒說假話。
還有一個事實——帕皮亞諾在打聽我的消息。在我想跟他正麵幹一場的時候,他卻暗中調查我過去的事情,這無異於從後麵插我一刀。我深知帕皮亞諾是怎樣的人,如果讓他繼續調查下去,那早晚會找到線索;到時候他就會順藤摸瓜,發現在米拉格諾水渠裏自殺的那個人並非馬提亞·帕斯卡爾,而真正的帕斯卡爾就住在他家裏。
想到這兒,我內心一陣惶恐。幾天後,我正在房間裏看書,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但我聽得還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