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伊斯先生,我現在覺得,我們自己就是在這樣一個轉換期。疑惑、混亂、心情複雜。所有火炬都已經熄滅!所有燈塔都不再閃亮!我們的方向在哪兒?我們要走哪條路?也許應該後退?我們是否應該向那些偉大的逝者尋找答案?說到這兒,我想起尼可洛·托馬賽奧(1802~1874年,作家,詩人。1848年參加反奧地利統治的鬥爭,威尼托共和國成員,但後來反對加富爾等人的鬥爭,文學上也持較落後觀點)的一首詩:
我的光芒很弱很弱,
不像太陽,普天光照,
也不像火焰,濃煙扶搖;
我的光不劈啪作響,也不必加燃料,
但它射向天空,
它使我頭頂的天空光芒永照。
它永遠照耀我,即使我被埋葬,
它始終在那兒,無論狂風暴雨,
歲月流逝,它不會變老;
未來的人在流浪,
他們的燈已經熄滅,
他們將取我的光點燈。
“托馬賽奧是一位優秀詩人,盡管他有些文過飾非——也許他的那盞燈籠光芒不強,不足以點燃世界,但他仍然照亮了某些人的生活。怎樣都好,隻要你自己的那盞燈籠得到了足夠的油料就行!可是,梅伊斯先生,許多人都沒能做到!許多人的燈籠油料都不夠!那他們該怎麼辦呢?”
“他們中有些人會到教堂去,對嗎?想多獲取一些油料,期許能在這世界上多活些時日——大多數都是些可憐的老人,他們生活不幸,隻能跌跌撞撞地在生活的路上摸索前進,而信仰就如同還願的蠟燭,照亮他們崎嶇的道路。他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自己的那盞燈籠,祈禱那燈芯永遠都不要熄滅,直到盡頭。他們不再聽周圍的喧囂騷動,他們隻關心手中微弱的亮光,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這亮光足以引來上帝的關注。”
“梅伊斯先生,那微弱搖擺的亮光會讓我們中的許多人痛苦,盡管其他有些人認為自己得到了科學的閃電,認為這種閃電能代替燈籠——對這種人我不無同情。梅伊斯先生,那麼我就要問了——這些黑暗,這種哲學家幾百年來都未解決的謎團——盡管現在大家已經不再去研究它——但科學就能否定它的存在嗎?這無邊的黑暗難道不是一個騙局,一種沒有色彩的幻想嗎?就算我們能說服自己,所有這些未解之謎都隻存在我們的心中,可我說的那個燈籠,也就是對生命的感覺,難道不是一種不幸的特權嗎?總而言之,如果讓我們恐懼的死亡並不存在,那麼最終它會被證明是吹熄我們生命燈籠的風,結束生命的憂傷、痛苦、恐懼,而並非生命的停止。我們之所以會恐懼,是因為它是受限的,是被那想象出來的黑暗包圍的,燈籠的光從哪兒亮起也就會在哪兒熄滅。在這黑暗中,我們就如同迷路的螢火蟲,絕望地追尋任何一道亮光,想用它來驅散陰霾和黑暗。可我們已經同這世界切斷聯係,終有一天,我們會‘塵歸塵,土歸土’。不過,從事實的角度來說,我們已經是更宏大生命的一部分,並且永遠都是,所以那種折磨是永遠都擺脫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