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些什麼?”帕萊亞裏先生打斷他道。
“不是,”帕皮亞諾揚起頭,“我把它記在心上!我記在心上,你別擔心!哦,要是我走了,可憐的西皮奧內……”
帕皮亞諾似乎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情緒,他號啕大哭起來。
帕萊亞裏被深深地打動,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麼,西皮奧內跟那有什麼關係?”
“我可憐的弟弟!”帕皮亞諾聽上去很真誠,就連我都忍不住喉嚨抽動。我想,他肯定是為弟弟難過,因為我要是向警察告發的話,他弟弟難逃其咎,並且之前的搜身確實是一個不小的屈辱。
帕皮亞諾比誰都清楚,我不可能找回錢。而我宣稱錢找到了,這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算及時拯救了他。他當時應該是想著事情如果真的敗露,那就把所有過錯都推到弟弟西皮奧內身上,再推說西皮奧內有病,從而爭取寬大處理。帕皮亞諾號啕大哭,這要麼是為了釋放他內心的壓力,要麼是因為他覺得淚水是攻擊我的最好武器。顯然,這些眼淚隻是前奏曲。他跪下了,謙卑地跪在我腳下,條件是要我堅持宣稱我已經找到錢;而我要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接受了他的示弱最後又改口,他也不惜跟我來個魚死網破。簡單說就是這樣——他完全不知道偷竊的事。我的寬容大度不過是救下了他的弟弟,而誰都知道他的弟弟無論如何也不會受到太重的懲罰,因為他的精神有病。另外,我也注意到他含蓄但清楚地保證了會把嫁妝還給帕萊亞裏。
所有這些都是我在他淚水中讀到的信息。最後,安塞爾莫的告誡勸導加上我的從旁撫慰總算讓他的心情平複了下來。他說會先到那不勒斯去,待找到一家好醫院安置好弟弟,並了結生意上的一點事情——他最近跟一個朋友合夥做了點生意——當然還要找到侯爵要的文件,然後就立馬回來。
“對了,”他轉向我,“我差點都忘了說,要是你今天有空的話,侯爵邀請你過去吃飯,和我的嶽父還有阿德裏亞娜一道。”
“哦,那太好了。”安塞爾莫嚷起來,他都沒讓帕皮亞諾說完,“好的,我們都會去!太棒了!總算有件好事。梅伊斯先生,你覺得怎麼樣?我們一起過去吧?”
“我呀……”我做了一個應允的手勢。
“那好,我們四點鍾過去,可以嗎?”帕皮亞諾用手抹幹眼淚,提議道。
回到房間,我滿腦子都是阿德裏亞娜,她剛剛哭著跑開了……如果她現在跑過來,要求我給一個解釋,我該怎麼辦?她自然不會相信我剛說的話。那她會是怎麼想?會不會認為我故意掩蓋偷竊的事,是為了懲罰她違背誓言?我為什麼這麼做呢?當然是因為我谘詢的律師告訴我,一旦告發,那屋子裏的所有人都逃脫不了嫌疑。盡管她說過願意麵對可能會有的醜聞,但僅僅為了一萬二千裏拉,我肯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那麼,她就會認為我的寬容大度是出於對她的愛,是我為她做出的犧牲!
受形勢所逼,我不得不對她說謊,這是令人惡心的謊言。這一謊言使我不得不承認對她的感情,讓我陷入一種微妙的處境。盡管我顯得大度,但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不,不對!我想到哪裏去了?按照正常邏輯推斷,我應當得出另外的結論。什麼慷慨大度,什麼犧牲,什麼愛意,都是扯淡!我真要讓這個可憐的姑娘越陷越深嗎?不行,我一定要控製住自己的感情,不再跟阿德裏亞娜說話,也不再用曖昧的眼神看她。可要是那樣子的話,我先是裝作寬容大度地原諒偷竊的事,然後又刻意跟她保持距離,她會怎麼想?那到時候我還是會被迫說出偷竊的事,而且是在犧牲阿德裏亞娜的感情之後!這樣做有意義嗎?不,現在隻有兩種可能性——要麼是我丟了錢,但我為什麼不把小偷抓起來,反而冷淡疏遠她呢?或者,我確實把錢找了回來,但我為什麼收回對她的愛呢?
我突然開始討厭自己,覺得自己惡心。至少我要跟阿德裏亞娜解釋清楚,這整件事根本不存在任何善意,我之所以不采取法律措施,是因為我不能,我不能……哎,我必須要想出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不能讓事情就這個樣子!也許那些錢原本就是我偷來的!對,她可能會這麼推斷,那我就讓她這麼想!
或者我跟她解釋,我是個亡命之徒,身上背著官司,被迫隱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