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1860年9月15日。國王乘一輛馬車離開那不勒斯皇宮,隨行的有王後和兩個宮廷侍從。馬車走到吉亞大街卻不得不停下,因為車輛全被擋在了一家藥店門前。那家藥店的標誌是幾朵金色的百合花,一架梯子搭在那標誌上,擋住了路,所以大小車輛隻好停下來。幾個工人爬在梯子上,將標誌上的金百合花取下。國王看到了這一幕,便示意王後看,讓她看這個藥店老板有多膽怯——盡管這金色的百合花曾帶給他榮耀,因為他用的是皇家標誌,可時局一變,他卻急不可耐地要將標誌摘下來。當時,達烏萊塔侯爵剛好經過那裏,怒不可遏的他衝進藥店,一把揪住藥店老板的衣領,抓他去見堵在店外的國王。他憤怒地吐了藥店老板一臉唾沫,然後揮舞著被取下來的一朵百合花向人群高呼:
“國王萬歲!”
取下來的百合花標誌就放在這個客廳裏頭,侯爵也因此而得到了榮譽,被授予內廷貴族的金鑰匙和聖傑納羅騎士勳章和其他一些東西。這些都擺在大廳裏,擺在菲爾蒂南多(1810~1859年,波旁家族成員,1830年起為國王,曾鎮壓1849年的起義)和弗朗切斯科二世(1836~1894年,兩西西裏王國的最後一個國王,菲爾蒂南多之子)的兩幅大畫像下麵。
過了一會兒,我借機撇開帕皮亞諾和帕萊亞裏,走到帕皮塔·潘托加達身邊,開展我的計劃。
我發現帕皮塔情緒不佳,並且很不耐煩,她一開口就問我幾點鍾了。
“Quattro e meccio?四點四十?好吧!好吧!”
其實她並不高興,這一點從她說“好吧”的勉強語氣中就能聽出。接著,她又咬牙切齒地說了許多話,不過都是些反意大利、反羅馬的言辭。帕皮塔尤其不喜歡羅馬沉浸在“過去的輝煌中”。鬥獸場?鬥獸場又怎麼樣?要知道西班牙也有一個高賽樂(古羅馬的競技場,也叫鬥獸場,建於公元初,是羅馬著名古跡之一),跟我們這兒的鬥獸場一樣古老,隻是沒有人在乎罷了。那不過就是一堆髒兮兮的石頭,沒什麼特別!要是你想了解真正的劇院是什麼樣,那就到西班牙來,我讓你看看我們的廣場有多麼恢宏,還有那些古老的畫作!哦,我寧願要米妮瓦的畫像,真希望貝納爾趕緊抽時間將它畫完!
是的,就是這樣!帕皮塔想要那幅畫,她想讓貝納爾立刻畫完。已經四點四十了,可貝納爾還沒現身!她煩躁不安地轉動椅子,不時摸摸鼻子,雙手一張一合,視線緊緊盯著畫室的門。
終於,貝納爾來了,他氣喘籲籲地走進房間,好似剛跑完馬拉鬆。見貝納爾過來,帕皮塔的態度卻立馬轉變。她轉過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貝納爾走過去同侯爵握手,並同我們鞠躬致意,然後朝帕皮塔走去,他用西班牙語請求帕皮塔原諒他的遲到。帕皮塔再也憋不住了,她朝貝納爾機關槍似的說了許多話,用的是半西班牙語半意大利語。
“首先,你得跟我說意大利語,因為在場的人都不懂西班牙語,所以你用西班牙語跟我說話就是對他們的不敬。第二,我一點都不在乎你,也不在乎你的畫,你遲到也好找借口也好,我全都不在乎!”
貝納爾連連稱是,他緊張地笑著,不時彎腰鞠躬,最後他問是否能繼續畫那幅畫,因為再過一個小時天就要黑了。
“隨你的便!”帕皮塔仍是趾高氣揚的神情,“反正沒有我你也能畫,或者你把畫的擦掉也行,對我而言沒有區別!”
貝納爾再次鞠躬道歉,然後轉向一旁的西格諾拉·康迪達,這位家庭女教師手中仍抱著帕皮塔扔給她的小狗。
可憐的米妮瓦又要忍受一小時的折磨,不過跟貝納爾相比,它的折磨還算不上什麼。為了懲罰貝納爾的遲到,帕皮塔開始當麵跟我調情,盡管我之前計劃要公開追求她,但她的尺度對我而言還是太大了。我感覺到阿德裏亞娜瞥了我一眼,眼神中滿是痛苦——她所承受的痛苦比米妮瓦、比馬紐爾·貝納爾、比我都要多。我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紅,火辣辣的,我知道貝納爾一定也在忍受折磨。但我並不同情他,甚至還帶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意味。我的腦子裏隻有阿德裏亞娜,她很快就被我傷到了,畫家貝納爾為什麼不呢?在我看來,貝納爾受的折磨越多,阿德裏亞娜的痛苦就能減輕一些。屋子裏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隨時都可能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