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百發百中之計,怎麼竟會出這麼大的紕漏?雖然隻多出一條狗,隻要它上前糾纏,燕七該如何是好?等他打發了這條狗,小公爺一定追到近前,一看燕七手裏舉著的這隻“鹿”……
燕七本來跑得熱汗淋漓,被衝到近處這條狗一嚇,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冷熱交攻,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就在這時,響起一陣哨音,唧唧作響,雖然離得較遠,卻飛也似趕來。
燕七大喜,精神一振。
這是老薑接應他來了。
於歪嘴這番布置,以燕七最為吃重。一是要靠他的輕功引陳杞遠離侍衛,二來燕七做事又讓人不放心,有這兩條,於歪嘴怎麼會不安排人沿路接應。原本派的是老古,後因他不夠死心踏地,這才讓做事最精細的老薑將麝香和護送兩件事一肩膀挑起來。
眼力最好的疤子登高瞭望,輔助於歪嘴居中調度,在他身邊隨時聽用。燕七、老薑、大碗各有要務。老古雖被打發去看豬,也要兼任將顧大郎拉下水一事。
雖隻寥寥數人,卻有排兵布陣的架勢。有這樣的安排,有什麼突發情況,也能應付裕如。
老薑吹呼打哨,穿林而來。
換了整日在山裏捕獵為生的真正獵人,聽見這種仿佛是鳥、又從沒聽過的“鳥叫”,定會留神注意。更不用說這裏馬蹄聲狗吠聲響成一片,竟還有鳥不僅不從此地驚飛向遠處逃命,反而從遠處朝這邊過來,還一路叫喚不停。世上哪有這樣的怪鳥。
獵人一聽便知是人非鳥,但陳杞從小錦衣玉食,哪裏分辨得出。老薑急趕過來,燕七知道,他卻全然不知。激烈追逐中,甚至連“鳥叫”都沒注意到。
倒是那隻獵犬意識到了不對勁。但為時已晚。
老薑張開彈弓,扣上一顆泥丸,覷得親切,一撒手,彈丸飛出,正中獵犬前腿。
為什麼不打陳杞?
若打了陳杞,身上留下傷痕,清清楚楚是被彈丸所傷——真要這樣,那已經不是破綻,而是鐵板釘釘的鐵證。於歪嘴一夥哪怕逃亡天涯,也會被追捕歸案。
但這一彈落在狗腿上卻無妨。不要說沒人想到給一條獵犬驗傷,就算驗看,也是奔跑時磕了碰了。追逐獵物時,這種事直是家常便飯。貴人們哪次圍獵沒幾條獵犬落下這樣的傷勢?
果不其然,陳杞聽見獵犬一聲哀鳴,還沒看見便認定是摔了、碰了。雖然口裏咒罵,卻絲毫未起疑心。隻是沒了那條狗,唯恐獵物走脫,陳杞右手一伸,從箭壺中一把抓住幾枝箭,又將這幾枝箭交到持弓的左手。
陳杞再次張弓。右手一鬆弦,射出一箭,左手略一鬆,漏下一枝箭,把握著位置、分寸,讓這枝箭大致搭在弓上。這時右手一拉,開弓的同時調整那枝箭。右手拉至耳際、弓開如滿月,右手撒放,左手已漏下又一枝箭。
這便是連珠箭。若弓手出色,用於戰陣,威力何止倍增。但陳杞這樣的貴人公子,哪裏需要學這個。隻是他少年人心性,既喜歡此道,又知道連珠箭的威力,於是非學不可。教頭們沒奈何,隻得教他。
小公爺聰明過人,教頭們也個個高明,所以沒過多久,陳杞便練就了一手連珠箭法。每每在校場施展,箭如急雨,看的人無不喝彩叫好。
其實像這樣的武藝都是四個字:易學難練。學會不難,難的是練成真本領、硬功夫。像陳杞這樣的箭法,學得早,教得精,踏踏實實一箭一箭射擊,堪稱高手。但要使什麼連珠箭,卻隻是花拳繡腿。眾人紛紛說好,那隻是下麵的人吹捧阿諛。因為他隻得了一個“快”字,卻毫無準頭。若在戰場上,沒用不說,還因亂放一氣,白白糟蹋了羽箭。
這時正是這樣。剛才瞄準之後射的那兩箭都頗準確,未獲戰果隻是因為那裏並沒有鹿。這一輪連珠箭發,聲勢雖然猛烈,卻隻有第一箭還大致接近,後續的那幾箭連邊都沒沾著,純粹蒙頭瞎撞。
陳杞眼睜睜看著那些箭脫靶亂飛,想再射時,已累得手臂酸軟,幾乎抬不起來,更不用說拉弓放箭。
正在沮喪,前麵“啊”的一聲。隻見那個鹿頭朝旁邊一歪便看不見了,顯然是倒地不起。陳杞狂喜,雙腿猛夾馬腹,策馬向前。
到前麵一看,地上沒有鹿。隻有一個人倒在地下。這人穿著一身古怪衣服,血流得一地皆是。
正是燕七。
陳杞瞄準射擊時,瞄的是鹿頸,也就是那枝鹿角之下的地方,自然射了個空。但後來那一陣亂箭,偏離了鹿角,卻正朝燕七後心飛來。
燕七的任務是引誘陳杞甩開侍衛,深入林中。雖是誘餌,但燕七絕不想自己被人吃掉,所以事先便精心做好了防護。開始誘敵之前,先將防護披掛在身上,結束停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