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 話題與歧義(3)(1 / 3)

大家還有一個很關心的問題,其實這個問題的水準很低,但是許多人關心它,所以我願意在這兒談一談,就是關於諾貝爾文學獎和中國文學,諾貝爾文學獎是到目前為止世界上最有影響的一個文學的大獎,它叫大獎起碼它的獎金大,它是100多萬歐元,中國的最高的獎項是茅盾文學獎,4、5萬人民幣,這是第一。第二,它有瑞典科學院的18位院士組成的諾貝爾文學獎評獎委員會,他們都是終身製,死一個補一個,這裏頭隻有一個人能懂中文,就是馬悅然教授,諾貝爾文學獎呢他特別喜歡標榜自己的特立獨行,在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他們比較喜歡給具有或者是色彩上沾一點,持不同政見的人給他們發獎,在西方國家它相當喜歡給左翼的文學家發獎,比如70年代末期80年代早期,他們發過海音裏希·伯爾,他當時把西德批得一塌糊塗,西德政府拿他沒有辦法,他的駐華大使曾經跟我說,給他發獎,這真的使我們頭疼,當時法蘭克福一個著名的文藝評論家,他說伯爾他的德語相當差,他們得獎是以道德家的身份,因為譴責資本主義自由競爭下麵的許多不公正的現象而獲得的,有過這種說法,他還曾經給葡萄牙共產黨人薩馬拉戈發過獎,給加西爾馬爾克斯發過獎,在中國,好多人都可以看出加西爾·馬爾克斯把不發展的或者發展中國家的某些迷信,所謂落後的東西把它審美化,變成文學的契機,變成文學的才能。另外一位偏西方的秘魯的也是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略薩,他的政治意識還特別強,寫過很多政治論文,還競選過總統,當然未能選上,他曾經痛罵加西爾·馬爾克斯是卡斯特羅的太監。還有意大利的劇作家達裏奧福,那也是令人大吃一驚的,至於社會主義國家他們獎勵一些流亡的,那多了,太多了,我這兒就不一一介紹了,但是我可以告訴大家一點我親曆的事情,93年在紐約,在華美協電影社,胡適當年創業的,為美國主流社會了解中國文化搞的一個機構。我在那兒講話,講完話了以後,美國的藍克兒,一個女的秘書,但是在中國肯定叫秘書長,她很強悍,這位女士就來問我,說今年北島將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你知道嗎?我說我不知道,我說據我所知,諾貝爾文學獎是封閉的,不是先發表的,她說我知道,我當然很佩服,是不是?(笑),這是牛秘書長啊,我你知道啊,好好好,她說你什麼態度?我說我祝賀啊,我說誰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我都祝賀,我說要你得了我也祝賀,她說中國作家什麼態度?我說有人會高興,有人會不高興,她一看兩眼發光,她趕緊說為什麼有些人高興,有些人不高興?我說你連這都不知道啊,所有的作家都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哪有老子天下第二的作家,老子天下第二就不幹了。她說中國政府什麼態度?我說現在這個說得早了點兒,我說現在我不當部長了,代表不了中國政府(笑)。這也是一個事實。我有一種印象,這位女士拿著中國政府當公牛,拿我們作家當紅布,想這麼甩一下,這麼甩一下(鼓掌)。

到1992年,我接到瑞典科學院院士馬悅然教授的邀請信,說希望你希望推薦五個中國作家做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其中完全可以包括你自己,這份材料不得少於15頁,中國人講字數,外國人講頁數,我就不懂,這個字號怎麼算,是用1號字?(笑)後來我就寫了,請王勇毅先生給我翻譯,而且我告訴你們,我這裏麵推薦的有韓少功、張偉、鐵凝、王安憶,還有一個人我還沒寫,我可能想寫我自己(笑),反正也沒成沒關係,如果順利的話,我不會不寫我自己。但是完了以後呢,有關我的規定,因為我擔任過職務,第一步要征求我駐瑞典的機構的意見,當時駐瑞典的機構就說,馬悅然約你,不好,對中國的態度不好,你王蒙的身份不應該來,不可以來,第一步就擋住了,我不能去,文化部還特例又寫了一封信,說由於王蒙有很豐富的經驗,說可以應對不同的情況,我們建議這次還是讓他去一下,跟瑞典科學院建立聯係,但是我們駐瑞典機構仍然說不不不,還是不,瑞典方麵著急啊,就改由SAS公司的總裁來邀請我,可是咱們這個駐瑞典的機構一看就看出來了,那航空公司的總裁邀請你幹什麼?你又不買飛機(笑),其實當時給我一種感覺,火眼金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這種感覺,(笑),不行,還是不能來。瑞典方麵也使勁,瑞典一個女的副首相兼國防部長來中國,見到中國跟她同級別的官員,領導人,她跟這位領導就說,說我們瑞士方麵已經做好了準備,歡迎王蒙先生訪問瑞典。但是我們的領導人回去就問,說她說這個幹嗎?別人就告訴他,說那就派王蒙去吧去吧,領導人發了話,說去吧,時間已經很緊了,於是有關部門就通知文化部,王蒙可以去了,但是文化部下屬的外聯局火了,他也不是說領導發了話可以去,我們一直說可以去,你這兒不讓去,現在我們這都忙起來了,我們不去了,不辦了,這我也不知道,總而言之就沒去成(笑),沒去成,斯特戈爾磨中文係主任跑到中國來問我什麼時候去?我說手續沒辦好,我也不能說別的,我說有可能去不成,他回去就告訴馬悅然,說看來王蒙對訪問瑞典沒有興趣,於是馬悅然也是性情中人,也是學中文學得太透了,受中國人情緒化的影響,他立刻發表一個聲明,他說王蒙已經表示對瑞典科學院沒有興趣,也不準備和瑞典科學院進行交流,因此今後我們隻好放棄跟中國大陸的文學的聯係,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這都,他把我想得也太高了。總而言之,所以說你們看著很偉大的事情,你要知道內情以後,陰差陽錯,也不要以為那麼偉大。結果馬悅然的輕率的做法引起了瑞典駐京大使館的不滿,他們的文化專員他在香港發表了一個聲明,說關於邀請王蒙先生訪問瑞典科學院的情況你不完全了解,與王蒙先生個人完全無關,馬悅然的說法是不公正的,不真實的。現在馬悅然又到中國來了,有一段時間馬悅然都不許入境,都上了黑名單來了,別人催著我問什麼時候得諾貝爾文學獎?沒法說這個事兒,怎麼說?沒處可說,得了就得了,不得就不得,得獎當然很好,100多萬歐元,存在中國銀行,對國家也有貢獻啊(笑),得不了得不了,算了,那也沒辦法,但是反過來說,諾貝爾文學獎並不是國際奧林匹克,沒有競技技巧。比如我們知道的挪威,這是當年的話,挪威跟瑞典是一個國家的時候,挪威最有名的戲劇家易卜生,他在最後的關頭諾貝爾文學獎決定不給他,而給他的一個競爭對手叫比昂鬆,但是比昂鬆沒有什麼人記住他,但是易卜生非常有人氣。如果我們列舉得獎的人我們會列舉出很出色的作家來,近半個世紀有海鳴威、加西爾·馬爾克斯,但是我們列舉那些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也有一大批出色的作家,比如說俄羅斯的那批作家等等,有人老在那兒分析諾貝爾文學獎,而且在那兒分析,為什麼?因為中國作家膽小,因為中國作家沒有成為烈士,還有人分析中國作家自殺的太少(笑),外國作家自殺的數量很大,我不知道是由於吃得太多,還是由於低血糖造成的這些說法(笑),簡單來說對諾貝爾文學獎我們既不必把它看得那麼那麼的渴望,也不必把它視為對立麵,以公牛的姿態向它衝去,也不必這樣。現在馬悅然已經多次表示過,他最喜歡的是兩位山西作家,一位是李銳,一位是曹乃謙,有一年在重慶書市,馬悅然給曹乃謙站台,而且說他隨時可以得到諾貝爾文學獎,所以有馬悅然這樣的一個許諾,有些熱衷於諾貝爾文學獎的人,也可以得到一些安慰,有些雖然對諾貝爾文學獎不無興趣,但是已經一看馬悅然也沒提議,也就死了這條心,踏踏實實該幹什麼幹什麼(笑),用不著再折騰這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