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樓人家的婚姻習俗和別處差別不是太大,而且隨著時代的變化,處於一種不斷演化的境況。過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講究門當戶對,還要算生辰八字,現在當然可以自由戀愛,但是有些議婚、送定、擇日的細節,老年人還是有相當發言權的。
土樓人家生育觀念上重男輕女,這大概不會讓人感到奇怪,似乎全中國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這樣。鄉村裏農活繁重,家中若是沒有男丁,便會感到相當吃力。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土樓裏男女還是比較平等的,因為女人在家做家務帶孩子,肩能挑手能提,出門幹農活,照樣是行家裏手,插秧割禾耙田施肥,沒有什麼做不了的,這一點男人也不得不暗生敬佩,生活中自然而然也就多了幾份尊敬和關愛。
死亡是一個人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喪禮曆來為土樓人家所重視,特別是客家人的喪禮,不免有些繁文縟節。老年人往往在生前就準備了棺材,放置在土樓二樓空閑的房間裏,或者架在廊道的屋梁上,讓人猛一看見,膽小的人常常要嚇一跳。有的老人喜歡在生前就到他死後的住宅坐一坐,據說某座土樓有個老人常常在棺材裏睡覺,有一天突然從棺材裏坐起來,一個外來的遊客正好看到,不由尖叫一聲,掉頭就跑。老人臨終前,要穿上事先做好的“壽衣”,一般是上麵穿六件衣服,下麵穿四條褲子,所謂“上六下四”。人一斷氣,子女立即燒紙錢、焚紙轎,放聲悲哭,是謂“送終”,同時還要趕往親友家中報喪。
一家喪事,眾人相幫,這完全是義務的,不取任何報酬。如果死者是婦女,其娘家享有特殊權威,什麼事都由娘家人說了算。治喪期間,子孫要披麻戴孝守靈,不能梳洗也不能入席就餐,當年和次年的端午節不能包粽子,春節不能貼春聯,也不能蒸年糕。
墓穴講究風水,由職業風水先生和喪家一起選定。客家人的墓穴外觀很像五鳳樓的形狀,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巧合。一路敲敲打打,一路哭哭啼啼,死者的靈欞抬到山上墓穴,入土為安。安葬後第三天,親人要穿孝衣到墓前哭拜祭奠,這叫做“醮三朝”。第七天還要在家祭拜,俗稱“做七”,一般隻做“五七”,即“完七”,焚化送給死者的各種紙器,房子轎車金銀無寶之類的,表示喪事結束。死者安葬若幹年後,子孫要挖開墓穴,用炭火烘烤遺賅,按照人體結構屈肢裝入一隻特製的陶甕裏,然後重新安葬,這才是死者永久的墓穴。這在土樓鄉村叫作“撿金”,是整個喪禮的最後一環。
彎彎山路,行走在路上的人不免感到寂寞,他需要發出聲音來解悶,於是山歌誕生了。
層層茶園,一起采茶的青年男女眉眼相對,如電光一閃,便迅速掉轉過頭,心中愛意蕩漾,於是山歌誕生了。
在閩西南土樓鄉村的客家人裏,山歌之風一度十分鼎盛。山歌是客家人在勞動中產生的一種口頭文學,有“九腔十八調”的說法,主要有自吟自唱的小調、男女對唱的情歌,還有戲謔性的歌謠,一般是每首七言四句,如竹枝詞。它散發著濃鬱的鄉野氣息,又帶著古代中原傳統歌謠的悠悠韻味,曲調旋律質樸而美妙。
第一種自吟自唱的小調,幽默風趣,一般是調侃自己的:
食煙愛食兩三筒,連妹愛連兩三宗,
第一就要言語好,又要人才蓋廣東。
放下擔子坐茶亭,敢唱山歌怕唔人。
阿哥好比諸葛亮,唔怕曹操百萬兵。
戲謔性的歌謠,用詞尖刻,但用心是善意的,有時不可太當真,它們從一個側麵表現出客家人樂觀、放達的性格:
一陣雨來一陣風,看你衰鬼怕老公,
肚裏心事唔敢講,蚊子咬了唔敢動。
摘茶阿妹真可憐,背囊拗得像梨園,
茶頭繞到茶尾轉,幾多辛苦做無錢。
衰鬼唔使緊嫌我,你個命水還個歪,
一日三餐食唔飽,一年四季著草鞋。
情歌數量是最多的,既有大膽的表露,又有含蓄的比興,情采富麗,情思深沉,真摯纏綿,動人肺腑,從中可以見出土樓人的真性情,也可以感受到客家山歌的藝術魅力。明代作家馮夢龍說過:“但有假詩文,無假山歌。”客家情歌正是從客家男女心裏流淌出來的心聲:
入山看見藤纏樹,出山看見樹纏藤,
藤生樹死纏到死,樹生藤死死也纏。
攬樹開花花攬花,阿哥攬上妹攬下,
牽起衫尾等郎攬,等郎一攬再回家。
上了一崗又一崗,一身大汗熱難當,
路上遇到有情妹,衫尾撥到兩人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