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閣下致敬,”它說道,“請解開我身上的枷鎖吧。”
“那家夥到底是誰啊?”蘇珊小聲問道。
“我想是河神吧,別說話。”露西說道。
“巴克斯,”阿斯蘭說道,“給他解開枷鎖。”
“我希望它指的是那座大橋。”露西心想。的確如此。巴克斯和他的手下一路水花四濺來到一片淺水區。一分鍾之後,奇跡發生了。巨大的、結實的常春藤纏繞了每一座橋墩,它生長的速度就像躥起的火苗一樣快,卷著那些石頭,將它們劈開,破裂,使其分離。橋牆轉眼就變成了山楂樹枝做的籬笆,隻聽一聲巨響,那橋已經轟然倒塌,落進了河水的漩渦裏。河麵上霎時濺起了巨大的水花。他們不禁尖叫出聲,大笑起來,有的嬉水,有的遊泳,還有的跳著舞蹈,就這樣過了河(“好哇!這裏現在又是當年的柏盧納渡口了!”女孩們叫道),上了岸,朝小鎮走去。
街上的人見到他們都紛紛逃走了。他們首先來到一所學校:一所女子學校。許多納尼亞女孩都紮著又緊又僵直的小辮子,高高豎起的衣領卡在脖子上很難看,腿上套著厚厚的長筒襪。教室裏正在上曆史課,米拉茲統治下的納尼亞,課堂上教授的“曆史”比你讀過的最真實的曆史書還要枯燥乏味,比編得最精彩的探險故事書還要胡編亂造。
“你再不注意聽講,格溫多倫,”女教師說道,“還要繼續往窗外看的話,我就要扣你的分了!”
“可是,普瑞茲小姐——”格溫多倫開始說道。
“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格溫多倫?”普瑞茲小姐說道。
“可是,普瑞茲小姐,”格溫多倫說道,“外麵有一頭獅子!”
“胡說八道,扣兩分!”普瑞茲小姐說道,“現在——”一聲獅吼打斷了她。常春藤從教室的窗外爬進了教室,教室的牆壁上一片綠意,長滿綠葉的枝條覆滿了天花板。普瑞茲小姐突然發現自己站在森林裏的草地上。她連忙抓住講桌站穩,卻發現那桌子變成了玫瑰花叢。一群她根本想象不出來的野人正聚集在她的周圍。隨後她看到了阿斯蘭,尖叫一聲,逃開了,班上的那些矮矮胖胖、拘謹呆板的小姑娘也跟著她沒命一樣地逃走了,隻有格溫多倫還在猶豫不決。
“你要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嗎,親愛的?”阿斯蘭說道。
“噢,我可以嗎?謝謝,謝謝您!”格溫多倫喜出望外。她立刻和身邊兩個祭司姑娘拉起手來。她們牽著她轉起了圈圈,歡快地跳起了舞蹈,又幫她換下了那身既不必要又不舒適的校服。
他們走進柏盧納的小村鎮,所到之處,皆是同樣的情景。大多數人都逃走了,但也有一部分加入他們的隊伍中。離開小鎮時,他們的隊伍人數更多了,也更加喜氣洋洋。
他們在北邊或左邊河岸的平原上行走。每經過一個農場,就有不少動物出來加入他們。憂傷的老驢們,他們從來不知歡樂為何物,卻突然變得年輕了;被鎖鏈束縛的小狗掙脫了鎖鏈;馬兒將套在身上的拉車踢成了碎片,嘶鳴著朝他們小跑過來,蹄聲嗒嗒,激起泥巴。
他們來到了一個小院子的井旁,看到一個人正在打一個男孩。突然,他手裏的棍子變成了一朵花。他想扔掉那朵花,花卻粘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臂變成了樹枝,他的身體變成了樹幹,他的腳生了根。剛才還在哭泣的男孩放聲大笑,然後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在他們去河狸水壩的路上,還有一個小鎮,正好位於兩條河交彙處。他們又走進了一所學校,教室裏,一位麵容疲憊的姑娘正給一群男孩上算術課。那些男孩看上去像豬一樣。姑娘望向窗外,看見這群歡樂的人們唱著歌兒在街上行走,她的內心一下變得愉悅。阿斯蘭走到窗前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她。
“噢,不行,不行,”她說道,“我很樂意加入你們,可我不能。我必須安心上課。要是孩子們看到你,會害怕的。”
“害怕?”一個最像豬的男孩說道,“她在和窗外的什麼人聊天?我們告訴校長去,說她原本該給我們上課,卻在跟窗外的人聊天。”
“我們去瞧瞧那是誰吧。”另一個男孩說,說罷,他們便一起擁到窗子跟前。他們那刻薄的小臉剛露出窗口,巴克斯就“噢依——噢依——”地大叫起來,嚇得他們一通嚎叫,一個踩著另一個地想要跑出教室、跳出窗戶。據說從那之後(也不知是真是假),再也沒人見過那幫小男孩,那個地區卻憑空出現了一群討人喜歡的小豬。
“這下沒問題了,親愛的。”阿斯蘭跟那女教師說道,於是姑娘跳出了窗戶,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他們在河狸水壩又一次渡了河,然後沿著南岸往東走。他們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小屋前麵,在門口,一個小孩正放聲大哭。“你為什麼哭呀,親愛的孩子?”阿斯蘭問道。那孩子從未見過獅子的形象,所以看到阿斯蘭並不害怕。“姨媽病得厲害,”她說道,“她快要死了。”阿斯蘭想從那扇門走進屋裏,可是門對他而言太小了。於是,他把頭探進了門內,用肩膀的力量使勁一抬(這下子露西和蘇珊都從他身上滑了下來),就把整個房子抬了起來,房子向後摔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堆。再往原本的屋內一看,露天的床上躺著一個弱小的老婦人,看上去有著小矮人的血脈。她的生命危在旦夕,但當她睜開雙眼,看到阿斯蘭那毛茸茸的腦袋時,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暈過去。她說:“噢,阿斯蘭!我就知道這是真的。我等這一刻等了都有一輩子了。你是來帶我走的吧?”
“是的,最親愛的,”阿斯蘭說道,“但這一次不是長途跋涉了。”阿斯蘭說話間,就像日出時候雲朵邊上的紅霞,老婦人那蒼白的麵頰恢複了血色,她的目光也明亮起來,隻見她坐起身子,說:“奇怪,我感覺好多了,我覺得今天早上可以吃些早飯了。”
“吃點兒東西吧,老媽媽,”巴克斯說道,從小屋的井裏提來一壺水,遞給了她,奇怪的是壺裏的水變成了最甘醇的美酒,像紅漿果一樣鮮紅,像油一樣光滑,像牛肉一樣耐饑,像午茶一樣溫熱,像晨露一樣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