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變的趨勢,求變的開始(1)(1 / 2)

戊戌維新期間,嚴複在給光緒的上書中說:“近歲以來,薄海嗷嗷,扼腕叩胸,知與不知,莫不爭言變法,甚且謂中國若長此終古,不複改圖,將土地有分裂之憂,臣民有奴虜之患,民情如是,天意可知矣。.haoshUDU。”1此話多少有點為動“聖聽”的渲染和誇張,但確實也道出了甲午之後中國政壇上的某種政治情景。說“知與不知,莫不爭言變法”可能不太準確,但至少言變的聲音要大大多於說不變的語論。無論立場的進步與落後,開明與保守,有甲午慘敗的事實在眼前,不管怎樣,誰也說不出現狀不錯的自我安慰。隻要有心幹政,就總會覺得中國是需改變點什麼了。那些冬烘、頑愚的人們雖不樂意改變現狀,但迫於亡國的壓力,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求變呼聲麵前,也不便於直截了當地出麵唱反調,所以,在這段時間裏,各式各樣的求變呼聲才是社會輿論(至少是士人輿論)的主基調。

皇帝的變化是最顯眼的,在損師喪地,國運大衰的政治前景下,帝室神秘的麵紗再也罩不住那高高在上而又焦慮無助的心靈。熟讀書史的年輕皇帝,眼睜睜看著前代一個個亡國之君的下場似乎就要重演,一直生活在超級“女強人”陰影之下的懦弱皇帝,突然之間,愛新覺羅家族不甘無所作為的基因開始起作用,“乖孩子”有點不聽話了,他要自己做點事情,以改變清朝,改變中國,也改變他自己。在光緒幾次向西太後傳遞了不願做亡國之君的信息後,也在看馮桂芬《校芬廬抗議》的西太後終於答應放權。得到口頭授權的光緒帝一麵如饑似渴地纏著懂西學的大臣問東問西,拚命地要求總理衙門將他所知道的可憐的西學、“東學”的書籍送進宮來。一麵向臣下放出銳意變法的空氣。“自日一戰而後,中國割地賠款,蒙莫大之恥厚。光緒帝方如夢之初覺,慨然以發憤自強為己任。故中日戰前與戰後之光緒帝不啻判若二人也。”2多次出過洋的張蔭桓,屢受召見,張向有“曉然歐美富強之機”的名聲,“每為皇上講述,上喜聞之”。3時任總理衙章京的張元濟回憶說:“光緒喜歡看新書,常常寫條子到總理衙門要書,這件事都由我經手辦理。那時候黃遵憲做了一部日本國誌,光緒指名要這部書看,也是由我取來送進去的。”4

在《馬關條約》換約當天,光緒首先在張之洞要求再戰的奏折上發出了希望革故鼎新的信號,他沉痛地批道:“嗣後我君臣上下,唯其堅苦一心,痛除積弊,於練兵籌餉兩大端實力研求、亟籌興革。毋生懈誌,毋騖虛名,毋忽遠圖,毋沿積習,務期事事核實,以收自強之效。朕於內外諸臣有厚望焉。”5接著,又部分地采納胡燏棻、康有為等人的意見,發布施行修鐵路、鑄鈔幣、開礦產、立學堂等十四項新政的上諭,要求各省“悉心籌劃,酌度辦法,限文到一月之內,分晰複奏”。6

光緒的變化顯然非同小可,自道光以來,幾代君主麵對外部世界強大的壓力,雖然沒有一位自甘沉淪,但也沒有一位能像光緒那樣悉力鑽究西學,講求新法,光緒皇帝堪稱是滿清曆代帝王中最懂西學的,而且還是自覺自願地接受近代原則並按此原則生活的皇帝。張元濟的回憶曾提到這樣的一件事:“甲午戰爭後,中國承認朝鮮獨立,我們放一個公使到朝鮮去,國書由總理衙起草。國書的稿子將大清國大皇帝高一格寫,朝鮮國王低一格寫,光緒用朱筆批在旁邊,說我們已承認朝鮮獨立,不應當低一格寫,斥責總理衙門大臣思想腐敗。”7一次當翁同龢與光緒談及外國人入覲禮儀時,光緒認為可以不按中國傳統,其車馬可允其入禁門。結果翁倒是有點躊躇,說是“不侍請而先予,恐非禮也”。8梁啟超、譚嗣同,還包括康有為都不是皇權主義者,譚嗣同甚至對皇權十分反感。但都被光緒的人格,嚴格說來是被光緒由舊轉新的轉變所感動,結果成為光緒堅定的擁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