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太後不是軍閥,沒有當場下令砍人,而是將幾個護軍交內務 府和刑部處理。但是,意思已經到了,非殺不可。
凡是涉及太監的事兒,朝臣沒有不議論的,一議論,多半對太監不利。 況且,此次事件擺到台麵上,分明是太監的不是,而護軍不過是恪守職 責,按規矩行事而已,如果換了個明白事理並且喜歡作秀的主子,可能 不僅沒罪,還要打賞的。但是太後是女人,女人多半有點小性子,好麵子, 於是,哥幾個就有了性命之憂。
如果說,當時太後一怒之下馬上把人殺了,也就罷了,但是現在交 刑部治罪,朝議紛紛,是非曲直如此明白的事兒,又跟太監專橫不法有關, 刑部要是真的按太後的意思把這幾個人給斬了,不僅刑部四位堂官有麻 煩,主事的軍機大臣,尤其是當家的首席軍機大臣奕日後自己的那張 臉就沒地方擱了。別的不說,回旗裏都會被唾沫淹死,人家不敢罵太後, 王爺是敢罵的。要知道,所謂護軍就是皇家禁軍,非上三旗家子弟,政 治上絕對可靠,是沒份的。至此,不大不小的事兒變成了大事,不止禦 史們紛紛上奏來爭,朝中的大臣也有奏章來爭。
所以,案子審來審去,就是定不了讞,沒人敢把這幾個護軍(其中還有一個皇家宗室)往鬼門關上送。軍機大臣們也苦爭不肯奉詔,每次 召見都說個沒完。幾上幾下之後,拖到十一月底,最後總算死罪免了活 罪不饒,兩個銷去旗籍,發往黑龍江做苦差,遇赦不赦,一個宗室圈禁 五年,而護軍統領嶽林則交部議處,最輕,官職也是保不住了。
這樣一個處罰結果,盡管護軍的腦袋保住了,但是仍然讓人感到憤 憤。明明是太監的無理,卻把板子都打在護軍頭上,對於太監漫說處罰, 連一個字的責怪都沒有,輿論沒法不大嘩。從來如此,凡是皇帝太後的 錯,如果借著宦官說事,就容易引起共鳴。但是,此時西太後決心已下, 不殺護軍算是讓步讓到家了,明詔已下,一時間沒有人敢再出麵諫諍。 這時候,兩位清流黨的重量級人物出場了,一個張之洞,一個陳寶琛。 此前禦史和朝臣對於此事,抗爭的奏章不少,但西太後見一個氣一個, 因為大家說來說去,都是說護軍怎麼冤枉,太監如何可惡。但是,張之 洞和陳寶琛的奏折,則專從皇宮和太後的安全出發,把本年度剛剛發生 的外人混入宮禁事件,以及嘉慶朝林清起義因太監做內應打入皇宮之事, 舊事重提。強調這兩個事件,都是太監幹的。如果像現在這樣處理,恐 怕今後不僅皇宮安全難保,而且易於滋生宦官之禍。
這樣的奏折上去,恭親王奕欽佩得不得了,連聲說道,這才叫大 臣的奏折。而西太後的氣居然意外地平息了不少,畢竟她也是個明白人, 知道張之洞和陳寶琛說得有道理,如果板子隻打護軍,而且重打護軍, 卻不打太監,那麼在驕縱的太監的淫威之下,還真有可能讓皇宮的禁衛變成一紙空文。自家的麵子固然重要,但比麵子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安全。 性命比麵子要緊,這個道理西太後還是懂的。於是,一個似乎已經定案 的案子,在幾天之後居然再次重議。最後的定讞是護軍統領免於議處, 三個當事的護軍各打了一百杖,流放,旗籍保住了,宗室的圈禁也改成 了兩年,而且不扣錢糧。更重要的是,當事的太監李三順也被打了三十 板子,分管的總管太監被罰俸六個月。此前因熟人關係放進外人的太監, 也分別被加以責罰。而在此案的最初處理中,是隻罰護軍,不罰太監。
這樣板子兩邊打,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說是不擔心貂璫(宦官) 之禍了。其實,這樣的處罰依然是沒有道理的,即使板子兩邊都要打, 也應該是太監重、護軍輕,現在居然倒過來。看來不管怎麼說,西太後 的麵子還是需要第一位考慮的。隻是,這樣的結果是從護軍的砍頭之罪 一點點爭過來的,所以大家也就滿意了。
在一個王朝的天下裏,最高統治者是無論如何不能得罪的。即使人 家允許你提意見,也得周全地顧及人家的麵子。龍顏大怒之下,沒有道 理好講。一般來講,不給有權者的身邊人麵子,就是不給有權者麵子, 不管不給麵子的行為是否涉及國法,甚至涉及有權者長遠的利益。幸虧 西太後千不好萬不好,但至少人話還能聽進去一點,隻要設身處地替她 著想,還不是油鹽不進。如果換一個混人,不僅護軍的腦袋不保,恐怕 一連串進諫之人,包括兩位清流領袖,腦袋也得搬家。
太後逃難圖
1900 年 8 月 14 日,即庚子年的七月二十一日,八國聯軍兵臨北京 城下,開始攻城。當天,沒有重炮轟,也沒用炸藥炸,這座有著高大城 牆的大清國都即被攻破。也就是在這一天,西太後拉著光緒皇帝倉皇出逃, 臨行前還沒忘了把光緒心愛的妃子、她眼裏的小妖精珍妃給推到井裏淹 死。此前十餘日,西太後和執掌兵權的榮祿已經知道大事不好,事先讓 當時還留任京兆尹(北京市長)的陳夔龍準備兩百輛騾車。但是,當時 的北京已經兵荒馬亂了好幾個月,大多數的商戶被嚇走了,正常的貿易 乃至市民生活已經不複存在。漫說兩百輛騾車,就是二十輛一時也湊不 齊。城破之時,子彈飛進宮裏,西太後拉著光緒倉皇出逃。光緒一邊逃, 一邊甩掉自己的朝珠纓帽,匆忙換上了平民的布衣,西太後穿的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像個鄉下的老婆子。跑出宮來,才擠上一輛騾車,跟著逃 難的人則大多數是步行。隨護的兵丁不足千人,毫無紀律,跟土匪潰兵 沒有什麼區別,走到哪裏搶到哪裏,就差沒搶太後和皇帝了(他們也沒 什麼可搶的)。
逃到哪裏,其實西太後自己也沒有數,反正聯軍攻城是從東南兩個 方向,他們就向北跑,出了德勝門,一直奔北。一路上雖然有人通報安 排接駕,說是兩宮要來,但是地方官卻都跑得連影都沒有。以往號稱忠 勇的義和團也忠義不再,沒了蹤跡,反正兩宮碰到的不是潰兵就是遊勇, 連正經百姓都沒有一個。別說管飯,連口水都喝不上,好容易碰上口水井, 裏麵還都有死人或者人頭。沒辦法,隻能弄點玉米秸嚼一嚼,權當止渴。 需要上廁所,也隻能找那種鄉村裏生滿蛆的蹲坑,用慣了宮裏香噴噴的 馬桶的太後,此刻也隻能屏住呼吸,在宮女的攙扶下,忍著惡心方便。 有的時候大路不敢走,隻能穿行玉米地,當時還處在夏末,天氣很熱, 大熱天在青紗帳裏穿行,熱得養尊處優的太後和皇帝一身的痱子,胳膊 上被劃得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晚上歇息也隻能露宿,床肯定是沒有的, 太後和皇帝隻有一條板凳,兩人背靠背依偎著熬到天亮。雖然還在夏末, 但北方山區的夜裏還是很冷,又沒帶衣物,凍得兩人直打哆嗦。一路從 北京跑到懷來,牙未沾米,連口水都沒的喝。兩宮尚且如此,其他人就 隻能自求多福了。
幸好到了懷來,懷來的知縣吳永沒有跑,為兩宮和隨行人員準備了點吃的,結果還被潰兵搶了。唯一剩下一大鍋的小米綠豆粥,還是吳永 用身體護下來的。總算太後和皇帝有了口粥喝,兩人喝得那個香,就像 趕上了玉液瓊漿。吳永還找到了五個雞蛋,燒開水煮熟,進呈上去,西 太後這個每日飲食要幾百道菜的人,居然一口氣吃了三個,剩下兩個給 了皇帝。在李蓮英的幫助下,吳永還給太後的水煙袋裏裝了煙,用紙媒 子點燃,讓太後在出逃後第一次過了回煙癮。盡管外麵還是兵荒馬亂, 亂兵鬧紛紛,總算到了懷來,太後和皇帝能換上吳永拿來的幹淨衣服, 在炕上睡上一覺,大小便也有馬桶可用了。
懷來往後,西太後一直在逃,進入山西,然後轉到陝西,最後在西 安安定下來。但從懷來往後,勤王的兵馬漸漸來了,供應也逐漸有了保障。 其中,懷來縣知縣吳永的那一鍋小米綠豆粥加五個雞蛋,簡直就像救命 丹一般,是一個轉折。所以,吳永的知縣也不做了,西太後一直把他帶 在身邊護駕伺候,直升為知府。如果不是後來吳永跟第一個前來救駕的 甘肅藩司岑春煊死活都不對付,而岑春煊的位置在西太後眼裏又相當重 要,他後來的仕途會相當的順利。
在清朝所有的後妃中,西太後是最會享受的一位。每日的享受,絕 對超過此前任何一位皇帝。無論在宮裏還是在三海或者頤和園,住的地 方都是冬暖夏涼,冬天屋子下有炭火,夏天裏麵放著冰。無論多麼貴重 的衣服,從來沒有穿第二次的時候,吃的則是山珍海味,很多時候,一 盤價值幾百兩銀子的菜,看一眼就扔掉了。晚清說起來好像國力不強,但物質財富卻因為開放的緣故,比從前豐富了許多。國家包括宮裏的收益, 也比此前豐裕了不少。從前看都沒看過的海外珍奇,吃的、用的都可以 搞到。所以,國家雖弱,但太後的日子卻過得滋潤。至少比起她的夫君 鹹豐,和他那位需要穿補丁衣服的公公道光皇帝,實在是有天上地下的 分別。
這樣滋潤的日子,因為洋人破城,突然之間從天上跌落到地上,個 中的滋味,誰品嚐誰知道。會享受的西太後是明白人,知道這一切都是 自己把改革廢掉,拉著國家向後退的緣故。具體地說,就是輕信了頑固 派大臣的說法,迷信義和團刀槍不入的法術,貿然跟洋人開戰。這樣的 教訓,有一次就足夠了,年事已高的太後,已經不可能,也沒有這個本 事經曆第二次了。
在當時的中國,逃難的事百姓們常有,兵災來了要逃,水旱蝗災也 要逃。逃難,逃難,本身就是難。逃難的日子,人不如狗。位於最高層 的統治者,如果自己把禍惹大了,也免不了要逃一逃。這樣的教訓有一次, 比上多少堂居安思危的課程要強百倍。正因為如此,後來的清朝改革才 會如此堅定。
哦,空軍也來了
近代的中國雖說是落後國家,海軍的發展比西方晚了好幾個世紀, 但空軍起步卻不算晚。在海外華僑的資助下,孫中山早在辛亥革命後不 久,就有了自己的飛行員馮如和幾架飛機。到 1916 年中華革命黨在山東 起兵討袁,居然也謀劃用飛機參戰,隻是因為地麵的仗都沒打起來,所 以空中助戰也免談了。而國民政府則在 1913 年春就在法國的幫助下,建 立了南苑航空學校。派留學法國學軍事而且會開飛機的秦國鏞為航校的 校長,從法國購買了十二架雙翼的教練機和一些器材,聘了幾個法國教練, 利用原來南苑的軍營加以擴建,把操場修整成為機場,加建了一些房舍、 停機棚和修理廠。“隨即招考學員”,於當年的秋末就開學了。
雖然說自清末以來,在軍事現代化過程中,新式軍隊都是從西方學來的,但相對於陸軍,海軍和空軍這樣的軍種,成員的知識含量會更高, “新”的程度也非陸軍所能望其項背,即使一般的官佐,也得是專門學 校畢業的。空軍比海軍還要洋一點,能上天飛的都是不折不扣的“軍官 學生”,當初選的時候就都找的有文化的。學成之後,不僅需要航空和 機械方麵的知識,因為法國人直接授課,外語還得過關。不像陸軍,即 使大老粗,隻消跟長官關係好,也能混個一官半職,隻要機緣湊巧,變 成高級將領似乎也沒問題。但是,從來都是這樣,知識和學曆水準高的 軍人,思想也比較活泛。所以,辛亥革命發生,海軍被派往武漢江麵鎮 壓起義,不久就倒戈相向,給了清朝當家的權貴心理上沉重的打擊。同 樣,航校的師生在張勳複辟發生之際,除了少數滿人學員之外,絕大多 數都持激烈的反對態度。為此,滿漢學生之間還發生了衝突,滿人學員 被迫離開學校。整個航校在校長秦國鏞的帶領下加入討逆軍,成立了“臨 時空軍司令部”。
在當時,即使西方的所謂空軍參戰的話,也隻是執行偵察和通訊聯 絡的職能。真的要參與戰鬥,頂多能扔幾顆炸彈,嚇唬嚇唬地麵的人, 或者敵對雙方駕機升空碰上了,互相用手槍放幾槍過過癮。當然,討逆 軍所屬的空軍,當時也就隻能做這點事兒。不過,由於中國落後,絕大 多數人沒見過飛機,徐州來的辮子軍就更是不知道飛機是什麼東西,所 以飛機升空之後,還真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據台灣出版的《民國初的複辟派》一書的作者胡平生考證,當時南苑空軍在討逆行動中一共出動了七次。7 月 5 日一次,飛到永定門、豐 台一帶,偵查敵情。7 月 6 日淩晨五時一次,飛到北京城裏撒傳單—— 以空軍司令秦國鏞名義寫的警告書,嚇唬人,說是城內諸軍“倘執迷不 悟,即以炸彈從事,玉石俱焚,後悔何及。”同日六時又一次,飛往黃村、 盧溝橋和永定門一帶偵查敵情。午後,連派飛機兩架,先後飛往廊坊通 訊聯係。7 日上午六時,派飛機一架飛往馬廠,向段祺瑞彙報情況。七時, 複派飛機一架往豐台投擲炸彈,炸散了當地的辮子軍。十時,派飛機一 架直接飛到皇宮上空,投擲炸彈數枚。
當時作戰雙方的戰況並不激烈,雙方打仗近乎做遊戲。飛機來了, 辮子軍個個抬頭呆看。隻聽轟的一聲,炸彈落下來了,炸死好幾個,大 家一哄而散,四散逃開。但辮子軍的節節敗退,跟轟炸關係也不太大。 轟炸皇宮,更具有戲劇性。當日的《順天時報》報道說:“該飛機在皇 宮內投擲炸彈三枚,一彈落在乾清門外,爆裂時炸傷侍衛一員,並將伊 克坦之轎夫一名炸傷,旁有一狗,亦被炸斃。”(筆者注:伊克坦者, 係清廢帝溥儀的滿文師傅。)而溥儀的回憶,則相當有趣:
“飛機空襲那天,我正在書房裏和老師們說話,聽見了飛機聲和從 來沒聽見過的爆炸聲,嚇得我渾身發抖,師傅們也是麵無人色。在一片 混亂中,太監們簇擁著我趕忙回到養心殿,好像隻有睡覺的地方才是安 全的。太妃們的情形更加狼狽,有的躲進臥室的角落裏,有的鑽到桌子 底下。當時各宮人聲嘈雜,亂成幾團。這是中國曆史上第一次出現空襲,
內戰史上第一次使用中國空軍。如果第一次的防空情形也值得說一下的 話,那就是:各人躲到各人的臥室裏,把廊子裏的竹簾子(即雨搭)全 放下來——根據太監和護軍的知識,這就是最聰明的措施了。幸虧那次 討逆軍的飛機並不真幹,不過是恐嚇了一下,隻扔下三個尺把長的小炸 彈。這三個炸彈一個落在隆宗門外,炸傷了抬‘二人肩輿’的轎夫一名, 一個落在禦花園的水池裏,炸壞了水池子的一角,第三個落在西長街隆 福門的瓦簷上,沒有炸,把聚在那裏賭錢的太監們嚇了個半死。”
其實,即使討逆軍想真幹也幹不了。據當事人回憶說,當時轟炸皇 宮的飛機是南苑航校馬力最大的飛機,八十馬力,僅僅相當於現在的一 台小型拖拉機。為了保險起見,飛機由航校的教練潘世忠駕駛。這樣的 飛機,根本就不能用於作戰(其實在 1917 年,即使在如火如荼的歐洲戰 場上,飛機也不是用於作戰的),既無投彈儀器,也無瞄準機,僅僅帶 了幾枚十二磅的小炸彈,相當於後來的手榴彈。投彈者兩隻手各拿一個, 兩個衣服口袋裏各裝一個。“在投彈前,先以牙齒將彈上之保險針拔去, 然後以兩眼注視地上應轟炸之目標是否合適,方可投下,其簡單拙笨, 可想而知。飛行高度約在三百米以上,在此高度飛行最為危險,倘敵人 稍有航空常識,集中火力對我猛烈射擊。莫說我是一架兩架,即使十架 二十架,也早被敵人打下。隻禁衛軍和辮子軍無此常識,任憑我低空飛 行,隨意轟炸,實屬僥幸之事。”這樣的所謂轟炸,根本談不上是空襲。 十二磅的小炸彈,對於當年的皇宮裏的建築,基本上沒有太大的傷害。
太監們的防範措施,其實是有效的。隻要躲到房子裏,就傷不到,躲到 床下麵,就更保險了。當年的空軍,無論哪個國家的,都沒有這個本事 空襲。而且,南苑航校的飛機,即使按當時的水準也是落後的,很多部 位都是木製的。那時辮子軍和皇宮護軍手裏的步槍,有效射程都可以達 到五百至八百米,不用說還有機槍,就是步槍對天排射,飛機連駕駛員 也一並報銷了。
然而,這樣紙老虎式的轟炸由於炸到了皇宮,嚇壞了小皇帝和他的 師傅們,所起到的作用非同尋常。航校的人回憶說,轟炸完了,皇宮內 務府的主管世續馬上就跟航校臨時司令部通電話,說“請貴校飛機不要 進城,我們皇帝是不願做了”。而另一個說法是,溥儀的師傅梁鼎芬“通 過一個名叫含澤的日本人(可能是日使館的書記官),請求日本駐北京 的公使林權助,致函段祺瑞的陸軍第十二師師長陳光遠,停止轟炸”, 有梁鼎芬的信函為證。而當時的報紙則稱,是王士珍電告,清室已經恐慌, 要求不要再炸,已派代表前去接洽談判了。事實上,此時的廢帝已經完 全沒有心情坐龍庭了。兩天後,連張勳都逃到了荷蘭使館,一場複辟好 戲徹底落幕。
在北洋時期的內戰史上,連頗具規模的海軍起的作用都不大,頂多 也就是敲敲邊鼓,起個擂鼓助威的作用,空軍就更談不上了,但唯獨此 次例外。轟炸辮子軍,對其造成的傷害有限,但轟炸皇宮,卻對遺老遺 少的威懾作用相當大。雖然說,沒有空軍參戰,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比,複辟方麵早晚得失敗,但飛機一來,幾顆威力不大的小炸彈,的確加速 了複辟的結束。從清末人們就說,滿人怕炸彈,此番炸彈從天上飛下來, 動靜實在太嚇人了。此後,比較大規模的戰事,比如第二次直奉戰爭, 奉軍與國民軍的戰爭,飛機都曾升空助戰,但是所起的作用都微乎其微。 對於久經戰陣的老兵來說,隻要扔下來的炸彈所造成的傷亡不那麼厲害, 頭一兩次害怕,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盡管他們依然不知道如何用步槍 或者機槍打飛機,但飛機也對他們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脅。直到 1930 年以 後,世界上飛機有了很大的改進,空軍有了長足的進步,再傳到中國, 空軍參戰才成氣候。
皇家宮苑裏的藝人
京劇的曆史,一般都以乾隆年間徽班進京作為始點,但京劇真正成 氣候,其實是在慈禧太後當政的時期,慈禧實際上是京劇的第一功臣。 在慈禧之前,京劇不過屬於花部的亂彈,登不了大雅之堂。而宮裏上流 社會,興的是昆曲。這種雅部的玩意兒,曲調悠揚、唱詞典雅,很適合 士大夫淺斟低唱的口味。而花部的諸曲,雖然高亢悠遠,但唱詞卻鄙俚 不堪,為了找轍押韻,甚至話都說不通,隻有在民間才有市場。
然而,慈禧太後是個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女人,出身也不是詩禮之 家,大權在握之後,閑暇依然不少。沒什麼文化的她,不大可能欣賞雅 部的昆曲,隻能把心思花在花部的亂彈上,所以正在形成中的京劇就有 了自己的恩主。按規矩,宮裏觀戲,多半是宮裏的太監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