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說到這兒,輕輕地歎了口氣,說:“其實,人是可以變的。而且,冉求的本質實際是不錯的,他多才多藝,性情謙遜,長於政事……”

孔子正說著,原憲來了。“怎麼樣,仲由怎麼樣了?”孔子急切地問道。

原憲搖了搖頭,走到孔子麵前,雙膝跪下,還沒說話,淚水嘩嘩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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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見原憲傷心的樣子,心裏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但仍然不願相信,大聲催問原憲說:“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快給我說說清楚!”

“孔俚的母親伯姬與人相謀,猶立伯姬的弟弟蒯聵為國君,脅迫孔俚弑衛出公。”原憲流著淚說:“出公聞訊後,逃出衛宮。仲由當時本來在城外,聞訊後,卻還是不顧自已的安危進城去見蒯聵,指責他不該迕逆篡位。蒯聵聽了大怒,命令石乞揮戈擊落仲由的冠纓。仲由目毗盡裂,嚴厲喝斥道:‘君子死,而冠不免。’罷了,仲由毅然係好帽纓,從容就義。”

“這樣,是這樣啊!”孔子說著老淚長流,他站起身來,一晃一晃地走出書齋,仰望著蒼天大聲說:“仲由就該這樣啊!他總算是找到他的歸宿了。可是,為什麼要先我而去呢?”

冷風颼颼地吹著,越來越大,孔子斑白的頭發,被吹得飄飄然然。孔子卻一動不動,雙眼凝望著西方,望著子路犧牲的衛國的天空。

“這裏風太大,您還是到裏麵去吧!”有若懇切地望著孔子,輕輕地勸說。

孔子搖了搖頭,說:“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看看仲由吧!”

有若無奈,隻好去搬來張木椅,想讓孔子坐下來。孔子卻仍然站著,閉上了淚汪汪的雙眼。說:“讓我站一會,站一會,我已經分明地看見了子路,看見他的冠纓在蒯聵的喝斥聲中被石乞擊斷,看見他遵守禮儀重新結冠纓的時候被慘殺。”孔子說到這兒,長長地歎了口氣,用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

“仲由啊!你出身貧賤,是我孔門弟子中跟隨丘最久的幾個人中的一個;你生性耿介、直率,我一直非常喜歡你這一點;你對於我既尊重,又能在我麵前坦誠直言,更為我所欣賞;你的好勇、果敢,但有時也有些魯莽的性格,讓人喜歡也讓人為你擔心。仲由啊,仲由!幾十年來,你追隨丘,除學詩、禮外,還在我周遊列國時為我趕車、做侍衛……仲由啊,仲由!”孔子喊出聲來,大聲地苦訴道:

“這其間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讓丘想起來傷心啊!你為什麼要先我而去呢?不該啊,不該啊!”

有若和言偃、原憲聽了,也跟著孔子痛哭起來。風吹得越來越猛了,哭聲和風聲混雜在一起,淒冷而又悲涼。聽到他們的哭聲,許多學生都來了,最後進來的是子貢,他脫下身上的長衫,披在孔子的身上,眼中飽含著淚水,默默地望著孔子。

孔子抬起頭來,望著子貢,對他的學生們說:

“子路好勇,聞過則喜。初仕魯,後事衛。我任魯國司寇時,他任季孫氏的宰,後任大夫孔俚的宰。無論到哪裏任宰,都能傾其所學,將地方治理得非常好啊!可是在這亂了綱常的世道中,還是沒有個好下場。你們一定要努力恢複周禮啊!”

“我們一定遵循老師的教導,努力恢複周禮!”待孔子的話落,學生們齊聲說道。

孔子忍著悲痛,肅然地點點頭。

“夫子,外麵風大,我們進去吧!”子貢說。

孔子點點頭,有若和言偃上前,扶了孔子向屋裏走去。身後,是趕來看他的越來越多的學生。

“仲由去了,去得其所。”孔子回到屋裏,沉默了許久,說:“從今往後,我想推薦更多的學生去做官。如今在官場上的……”孔子說到這兒望著子貢說:“大家都要把這件事情做好啊!”

子貢聽了,恭恭敬敬地回答說:“一定,一定,學生一定盡力做好這件事。”

“這就好,這就好。”孔子目光轉向其他的學生,說:“你們,都要做當官的努力啊!大家跟我學了這麼多,一個個都非常地君子,為什麼不去做官呢?一定要做官啊,而且,爭取做大一些的官。隻有君子們都做官了,世道才會變好,恢複周禮,才有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