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的大街上也到處都是聖誕歌曲的旋律,聽得耳朵直疼。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來銀座了,也不是能在銀座過平安夜的人。
以前來銀座喝酒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去的也是便宜的店,高級的餐廳一家也不知道。
我不覺得禦手洗會有錢來這種地方,也不認為他有這方麵的知識,所以滿懷著不安跟著他向前走。
“來,我們去銀座最高級的飯店吧,MP,在那裏可以吃到與巴黎香榭麗舍大道的總店相同風味的法國菜。”
我慌了。
“什麼?你還知道這家店?這家店沒打領帶的人都不能進吧!”
禦手洗卻滿不在乎地說:“吃東西的時候卻係著喉嚨多難受啊,不用打。”
宮田誠臉上現出不安的神情。
我也歎息起來:“啊啊!早知道今天就打領帶了!”
MP位於大廈的地下室,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扶手上裝飾著新藝術派風格的金屬雕刻,同樣有金屬裝飾的酒架前的入口處站著一身禮服的服務生,他帶著我們走上柔軟的地毯,那地毯厚厚的絨毛仿佛要把鞋子都淹沒了。禦手洗對服務生信口開河說:“我是預約了的禦手洗。”
我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吊燈,四壁也可以看出使用的是高級木材,在木頭的表麵上有新藝術派風格的獨特的鏤空雕刻,經過打磨而光彩熠熠,不過木色本身還是比較穩重的。牆壁上還有許多矩形和橢圓形的區域,嵌著繪有勞特累克[1]風格的畫和鏡子。
鋪滿紅色厚地毯的餐廳內,數張鋪著白色桌布的桌子點綴其間,坐在桌邊的客人有不少是金發的外國人。打著白色領結的服務生帶領我們穿過桌子,為了不被地毯絆住,我十分小心地跟著。
“我想坐那邊。”禦手洗對服務生說,要求坐在豪華的螺旋狀階梯之上的二樓的座位。
我如同做夢一樣上了台階,又如同做夢一樣坐在服務生拉出的椅子上。
白色的桌子上麵擺放著一盞附有燈罩的小台燈,光芒閃爍不定,原來裏麵點著蠟燭。
桌上早已擺好了刻有餐廳名字擦得閃閃發亮的盤子和刀叉以及奢華的高腳杯。我完全就像在夢中一樣,失魂落魄地看著眼前那張白紙。
半晌才留意到,原來那是菜單。菜單好像一張英文報紙,角角落落都寫滿了英文字母,我能夠看懂的隻有表示價格的數字而已。然而似乎上麵的文字並不是英文,不過即便是英文我又能讀懂也沒有什麼用處,因為法國菜的名字我一個也不知道。
我已經徹底呆住了,不知所措。服務生彬彬有禮地站在一旁,我覺得他正冷漠地等著看我們出醜。照這樣下去,我恐怕會咕嘟咕嘟喝掉花瓶裏的水,用小碟子上的手帕來擦臉,甚至跳上一段阿波舞。於是我像落水的人想抓住一根稻草一樣,向禦手洗望去。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來遭這個罪呢?這不是太不合理了麼?
但禦手洗卻一臉平靜,明明往常他的行為總是驚世駭俗,現在卻出奇的冷靜。
“聖誕節吃火雞太沒意思了吧,宮田君?”
宮田君也非常緊張不知所措。
“不過難得來吃西餐,還是點火雞吧。就點波特酒[2]和小牛肉高湯燉火雞好麼?”
“您要點火雞麼?好的,願為您效勞。”
“一定要嚐嚐看,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對了,宮田君,今天難得吃法國菜,不能不吃鵝肝,請再來一份鵝肝醬湯。”
“好的。”
“石岡君你要點什麼?”
禦手洗用作弄人的眼光看著我。
“我、我跟你一樣!”困窘不已的我勉強說。
“那麼請上三人份。然後呢……前菜就要經典的蝸牛吧。蝸牛也是法國菜的一大特色。石岡君,你呢?”
“跟你一樣!”
那麼也是三人份。再要一個裏維埃拉[3]風味的貽貝沙拉。
“最後是白汁魚可麗餅,要橘子味的,還有咖啡,這些都是三人份。這樣就可以了吧?”
“請問要什麼酒呢?”
“聖·艾米力翁[4]紅酒,最好是一九六六年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