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於是服務生拿了我們的菜單走了。我簡直像被告知死刑延期的犯人一樣鬆了口氣。雖然是嚴冬時節,但還是緊張出一身汗來。放鬆下來後,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又過了五分鍾才完全平靜下來,能夠開口說話。
“你還真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啊。什麼時候連那莫名其妙的法國菜的菜名都記住了?那些Foie、Fond,我聽起來簡直跟咒語沒兩樣,到底是什麼啊?”
“是foie gras和fond de veau。我很了解法國菜,因為以前寫過食物方麵的論文。”
這個人幹過的事還真多。
“所謂foie gras,就是強迫喂食長大的鵝的肝髒,foie gras這個法語詞意即‘肥鵝肝’,是世界三大美食之一,非常有名。”
“世界三大美食?”
“就是鵝肝、鬆露和魚子醬。”
“魚子醬我倒還聽過。”
“魚子醬是用鯊魚的卵做成的,將卵洗淨瀝幹,再用濃度百分之八到十的食鹽醃製,顏色變黑就可以了。加勒比海和黑海出產的魚子醬是最高級的。”
“那鬆露呢?”
“鬆露是一種蘑菇,長在橡樹、櫟樹的林中,產於西歐。法國菜中也有加入鬆露的鵝肝料理。”
“fond de veau呢?”
“fond de veau是一種高湯,就好像日本料理中用柴魚和昆布煮的高湯一樣,fond de veau也是法國菜的調味基礎,用小牛的脛骨和肉熬製。小牛肉高湯在法式餐廳中就跟鹽、醬油、醬汁一樣是必備的材料。”
“哦!”我馬上就明白了。“沒想到你對食物這麼有研究,平常也不見你吃什麼特別的食物啊?”
“我不是美食家,隻是對人類的行為之一的食欲有興趣而已。”禦手洗立刻說。
“我對自己有幾個要求,其中之一就是絕對不要成為美食家。原則上我是不吃動物的肉的,隻吃雞肉和火雞肉,理由說來話長,以後再講吧。”
紅酒上來了,試過酒後服務生不緊不慢地等在一旁。禦手洗舉起酒杯:“為聖誕幹杯!聖誕節快樂!”
宮田小心翼翼地將酒杯放在唇邊,啜了一點紅色的液體。
“對了,你還未成年,不過今晚破例一次,聖誕節嘛。”禦手洗溫柔地說。
不久開始上菜,桌子很快被大大小小的碟子擺滿。
“來,宮田君,別客氣。想吃什麼就盡管說。”
“好。”
少年的眼睛閃閃發亮。我從未見過如此溫柔的禦手洗。
聖誕之夜,夢一般的大餐。在微弱的燈光下,小提琴悠揚的旋律在靜靜流淌,蠟燭的光柔柔地照在我拿著餐刀的手上。我已經忘記自己現在身處銀座的一角,外麵的喧嘩和店內的一切都已毫無知覺,仿佛是在法國森林的小屋中進餐。
菜肴的味道也非常好,我想今夜這頓晚餐我此生都不能忘懷。對於宮田誠這個少年來說應該也是一個難忘的夜晚。
“怎麼樣,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喝完餐後的咖啡,禦手洗問宮田,“今天是平安夜,你不用客氣。”
“我已經很飽了。”
“不是吃的也可以啊。”
少年思索了片刻,說出了一個我沒有想到的答案:“我想上東京塔。”
禦手洗也吃了一驚,但並沒有問他為什麼。
“那麼馬上就出發吧。石岡君,動作快點,不然聖誕夜很快就結束了。”
他隻說了這些。
跟出租車司機說去東京塔的,一般都不會是東京人吧。結果我們隻能忍耐司機興趣盎然的目光。他大概在想,這群人是哪裏來的鄉巴佬?還是喝得爛醉的東京人?等我們到達東京塔,發現這裏果然也淹沒在聖誕歌曲中了。
乘坐電梯到達第一展望台,透過眼前巨大的玻璃窗,東京的夜景如同在黑幕上鋪灑的發光沙子一般伸展開來。宮田立刻發出小小的歡呼聲,快步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