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保險。”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小聲說。我回頭一看,是他,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下來了。我忽然間覺得,自己是那麼依戀他,需要他。隻要背後站著這樣一個偉岸如山的男人,這輩子我便什麼風雨也不怕了。
打靶回來的路上,我跟他上了同一輛卡車。
我們挨得很近,車身的搖晃使我的身體時常碰著他的手臂。他忽然出人意料地告訴我,他要唱一支鄧麗君的歌給我聽。這麼硬梆梆的一條大漢竟要唱那麼軟綿綿的老歌。
“鄧麗君的歌早就不時髦了”,我說。“這與時髦無關。”他輕聲喝道:“畫一顆心兒讓心兒圈起你,這一個秘密我不敢告訴你。有一天,偶然間遇見你,問我愛不愛你……”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淡淡的柔情讓我感動。他的手一直扶著我,不讓我摔倒。他一直把我送到宿舍門口。
從他第一次踏進我的小屋,我們就開始戀愛了。小屋非常的小,擠放著三張床,留著細細的過道,跟我同屋的女兵形容道:“進門就上床”。讓人聽得想入非非。在那間濃情的小屋裏,我所能做的最好招待,就是用電爐煮麵條給他吃,裏麵放了好多調料。回憶起那段初戀的日子,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呼嚕呼嚕吃麵的聲音。
爸媽聽說我戀愛了,就很想見我這位“戰友男朋友”。當時正好單位發了一袋麵,我就讓他騎車帶過來。家裏燒好了雞燒好了魚,我這位“戰友”卻遲遲不肯露麵。日落西山的時候才聽到一陣拖拉機的聲音,英俊的白王馬子終於扛著麵袋出現了。
我立刻衝上去把帳算:“怎麼這麼晚才來?不打‘麵的’打拖拉機?”
王林放下肩上的那袋麵說:“嗨,別提了!我把自行車放在商場門口進去買禮物,一個拖拉機倒車,把我的自行車給軋成扁片了。幸好這袋麵還沒壓著,我隻好打這輛‘拖的’趕來了。”
作為軍人,我們無數次地談論過生與死。王林夢裏總是夢見打仗,有時講得我心裏慌慌的。從他球場上拚殺那股勁來看,我知道他是個異常驍勇的好男兒。他曾經被踩掉過無數個腳指蓋,撞掉過三顆牙,下眼皮離眼睛很近的地方還被縫過三針。他痛恨平庸,喜歡大智大勇大丈夫作風。“如果國家需要我們流血,我一定會的。”說這話的時候,他很有一種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氣概。把身心交給這樣一個男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前幾天在一個軍人舞會上,有個小戰士在唱“血染的風采”,畫麵上是激烈的戰爭場麵,而軍官們泰然自若地跳著慢舞,我的眼淚順著眼角慢慢流下來。沒有人理解我,隻有王林輕輕拍著我的肩說,趙凝你是個好姑娘。
“不是所有的軍人都創造輝煌,不是所有的士兵都留下悲壯。”但軍人的魅力在於他人格的力量,和王林在一起,我從來沒見他怕過什麼,我心中最偉大的軍人形象,就是他。
有時半夜醒來,見床頭掛著兩個軍帽,他說他要把他夢裏的故事講給我聽,我說我不聽打仗的……
我雙手合十,真心祈盼世界和平,因為好男人會打仗會死,好女人會流淚,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