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王林手牽手路過街口,被一瞎子硬拉住算命。“不準不要錢。”那瞎子好生厲害,一眼就看出王林這個大個子身上有“偉人之氣”。“最次幾年以後也得當個部長。”
瞎子說得好象人事部門派來的人,語氣相當肯定。“帥小夥”忽然之間又走了“官運”,能不樂嘛,當下從懷中掏出十元新鈔一張,一碰“嗄噠嗄噠”響,遂雙手遞上,以示敬意。
我用胳膊肘碰碰我身邊那位“部長”,“噯,我這兒還有一百元的哪,要不要……”
瞎子說:“天哪,你女朋友生得好生漂亮,將來……”
“是副部長”我挺樂地打斷他問。
王林知道我們不是瞎子的對手,大手按牢我的口袋,掩護我撤退。我們手牽手走過街口,這才保住了一頓飯錢。
我們一般不在外麵吃飯,但如果有了錢,也不客氣。夏天喝紮啤冬天吃火鍋,過家家似地自己請自己,比大桌的山珍海味的“客飯”不知要多多少情趣。
王林說在外麵吃飯總象一對情侶,麵對麵坐在那裏,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因此為了這一頓美妙的“情侶飯”,我們就心甘情願地把辛苦寫字賺來的錢給花了。我寫作倒沒什麼,一根破圓珠筆足已,他老先生可倒好,翻譯點東西還得動用電腦,字典也是三本五本地伺候著,害我一趟趟跑來跑去。還占用了我的大寫字桌,讓我半天寫不了東西。我趴大地毯上把稿改得亂七八糟,想吵架吧他正跟電腦打得火熱,我隻好把鋼琴琴鍵亂按一氣,王林說走我帶你吃飯去。
於是又“吃”成一對“情侶。”
就在去年冬天,我忽然宣布“戒飯攢錢”,連同事阿咪遞過來的泡泡糖我都說“戒”了,這樣節省每一個銅板,我先生說我必有原因。
“那當然啦!”我神密兮兮地跟他亮了亮我平生第一本存折,說:“等事成之後我再告訴你”先生說:“不是看上‘賽特’那件皮衣了吧?”
真是“情侶夫妻”,每一個眼神都逃不過的。那天去“賽特”瞎逛,一向布衣布裙的我,竟然看中一件皮衣。
那件皮大衣,我甚至還沒看清它的名字呢就愛上它了,它長長的有款有型淑女極了,我叫它“白雪羊絨”。名兒美價錢也美,“6666”,多麼吉利的一串呀。我喜歡“6”,遠遠勝過“8”,什麼“888”“發發發”,俗氣死啦。再說我又是“3號”出生的,3的倍數全是我的“吉利數字”。
我的一派胡言亂語把王林說得直點頭。我知道他皮夾子裏有幾塊錢,點頭也是白點。“得想法子攢點錢。”我在案頭的稿紙上寫上標語一行。
王林說趙凝啊,你別急,等我當了部長……天知道等他當部長的時候我還想不想皮衣?沒準那會兒正一天到晚惦著“人參大補丸”呢,活命要緊。
那瞎子要是真算得準的話,怎麼沒算出我將遇見一件皮衣,並且為之廢寢忘食呢?那陣子我象瘋了似地想存錢,就是看見地上的一個啤酒蓋兒都覺著象五分鋼蹦兒。郵局彙來的每一筆稿費,都不跟王林打照麵就上了我那寶貝存折。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聰明的銀行電腦已經把“2100”打壓在我那小本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