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徹深表歎服,黯然道:“如此說來,我這番漢中之行那是徒勞一場了。罷了,罷了。”
韓信鄭重其事地道:“先生通曉天下大勢,識見不凡,精通相術,見麵知心,我韓信很喜歡交你這個朋友!既是朋友,我就以肺腑之言相告,先生就此請回,千萬不可去找漢王,那是自尋死路!”
蒯徹更是驚訝,不解道:“這卻為何?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我受齊王重托,連漢伐楚,漢王倘然斬我,豈不自毀仁義之名?”
韓信哈哈大笑道:“先生聰明一世,怎地糊塗一時呢?如今,齊王抗命,率先舉兵,項王剛剛威服天下,勢必討伐,不日即會與齊王決戰。以項王之強,兵精善戰,以眾擊寡,而且,齊王田榮素少謀略,匹夫之勇,焉能抵擋項王的全力進攻?獨力難支,轉眼就會敗亡。如今,漢王自顧不暇,意在韜光養晦,示弱於項王。沒有天下大局動蕩的先機,豈敢興兵入關?今日你來,正好獻一顆人頭給漢王。他必然斬你項上之頭,立即遣使送於項王帳下,揭發齊王田榮意圖連漢合趙共伐西楚的陰謀。漢王這樣做,既對項王表示忠誠,申明自己無意兵進關中,更迅速擴大楚、齊兩國之間的戰端,坐山觀虎鬥。待得二人鬥得筋疲力盡,或是分出勝負之際,迅速揮師入關,坐享漁翁之利。如此明顯的利害關係,先生不會不知道吧?”
蒯徹聽罷,大吃一驚,麵色驟變,起身納頭便拜,連連致謝道:“今日若非遇見將軍,險些壞了自家性命!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韓信慌忙扶起蒯徹,道:“先生言重了。我既拿你當好朋友了,其間利害關係自當明告,不用客氣。”
蒯徹重新入座,道:“既如此,漢王那裏去不得了,我家大王給漢王的書信更加留不得了!”說著話,取出一柄尖刀,割破靴底,抽出了一卷錦帛寫就的書信來,用火石點燃,頃刻之間便化為了一堆灰燼。
韓信起身來到窗前,矚目遠眺,遙見南麵矗立的米倉山兩座險峰孤雲、兩角高聳雲天,氣勢恢宏。其時正值初秋,鬆竹蒼翠,鬱鬱蒼蒼,蔚為壯觀,不禁心胸豁然開朗。
蒯徹走上前來,壓低聲音說道:“將軍大才,當世無敵!何必一定要追隨漢王,困守漢中呢?”
韓信並不回頭,仍是出神遠眺,淡淡地道:“我前些年追隨項梁,後從項王,遍觀天下英傑,全都不及漢王,所以來投。卻不想,他也不過是個鼠目寸光的政客罷了!”
蒯徹趕忙說道:“現如今,三齊一統,地大兵多,我主又廣求賢士,若將軍不棄,我願在大王麵前鼎力舉薦。”
韓信沉吟道:“我以前很了解齊王,此人驕橫凶悍,很難相處,而且剛愎自用,沒有遠略,難成大器。”
蒯徹道:“我也素知此人並非大才,但齊地富饒,人口眾多,幅員遼闊,倚山靠水,易守難攻,實為兵家要衝之地。將軍何不暫且寄人籬下,伺機而動,一旦時機成熟,取而代之。以將軍大才,揮師中原,削平群雄,則大事可成。願將軍三思!”
韓信聽了,不禁心動,但隨即又躊躇道:“我身單力薄,無有基礎,怎成大事?且項王震怒,旦夕之間,齊國就有可能敗亡,時不我待啊!”
蒯徹道:“此事宜早決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請將軍自己決定吧。”
韓信沉吟不決,蒯徹便道:“若漢王肯重用將軍時,追隨漢王,建功立業,也不失為一代英傑,此為上策;若不如意時,我在齊國旦夕盼望將軍來投,願為將軍牽馬執鞭,共謀大事,也有一搏。”
韓信點頭道:“先生為我考慮,足感盛情!但投齊舉義有些太過冒險了。”蒯徹見他如此,心知很難即刻說動,便即告辭。
韓信算了茶錢,拉住蒯徹的手,感慨道:“欣逢知己,品茶論道,縱談古今,暢議國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二人相視大笑,極是暢快。
韓信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生速去,後會有期!”蒯徹十分感動,眼含熱淚,深施一禮,道:“盼將軍早下決斷,我雖遠在齊國,也旦夕等候將軍的佳音。”說罷,揮手作別,向北揚長而去了。
送走蒯徹,韓信仰頭望天,看看日已近午,便在附近飯鋪要了些酒食,獨自一人吃罷了午飯,當即催馬加鞭返回營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