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成為東北王3(1 / 3)

馮德麟想著再讓張作霖繞下去,一百年也說不到正題,盯住張作霖問:“那你圖個啥呢?”

張作霖歎了口氣,露出交心交底的熱切表情:“我圖啥呀?我圖不再受北洋派的氣!我圖別成天提心吊膽,總怕把我整到蒙古草甸子放馬去!老哥你當上都督、將軍,不能把我整到蒙古草甸子去吧?”

馮德麟這時才收起戒心,招呼道:“那你是先喝酒,還是先抽兩口?雨亭老弟,你說咱能把段芝貴攆走嗎?”

張作霖接過馮德麟遞過來的大煙,道:“先抽兩口解解乏吧。你在奉天城外頭唱黑臉嚇唬他,我在奉天城裏頭唱白臉勸他。咱倆密切配合,好好給他演一出好戲,我管保把段芝貴攆走。”

馮德麟、張作霖兩人邊抽大煙邊合計,如此這般,不多時計議已定。

3天之後的一個晚上,月明星稀,都督府二樓上,段芝貴和他的姨太太已經關燈睡覺。突然,都督府周圍響起陣陣槍聲,將段芝貴從睡夢中驚醒。他跑到窗前,望見府門外的街上有騎兵和步兵跑動,人聲吵嚷。他立即搖電話大喊:“侍衛長!你馬上到我這來!外麵發生什麼事啦?”

侍衛長跑上樓梯,見段芝貴站在樓梯口,當即立正報告,道:“報告將軍,是馮德麟的二十八師把將軍府包圍啦!”

段芝貴驚奇道:“二十八師?你看清楚了嗎?”

侍衛長大聲道:“看清楚了!來叫門的是二十八師駐奉天辦公處的邱團長,我們認識!”

段芝貴不安地來回走動,又問:“他們想幹什麼?”

侍衛長道:“他們,他們說……報告!小人不敢說!”

段芝貴從桌上拿起一個花瓶往地上砸,厲喝道:“快說!我叫你說!”

侍衛長後退了一步,嚅嚅道:“是!他們說將軍你是帝製禍首,是貪官汙吏!要抓將軍您治罪!”

段芝貴大叫一聲:“反了!造反了!你快去守住大門!千萬別讓他們進來!”

這時,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侍衛長渾身哆嗦:“是,將軍!他們要是進攻,咱們這點衛隊是守不住的!”

段芝貴破口大罵:“守不住也得守!守不住我砍了你的腦袋——快去!”

說完,段芝貴走進臥室急忙搖電話,衝著電話喊道:“我是段芝貴!緊急軍務!馬上接通二十七師師長張作霖的電話!要快!快!”

段芝貴拿著電話筒憂心如焚:“快呀!怎麼這麼慢!喂,是張師長嗎?哎呀,出大事啦,二十八師叛變啦!造反啦!怎麼不能!都把將軍府包圍啦!還不斷開槍射擊!你馬上派你的二十七師來保護我!要快啊-…”

將軍府樓下客廳,段芝貴已穿好將軍服,在客廳內像熱鍋上的螞蟻,滿地打轉。院外槍聲不斷。人的喊聲已聽得很清楚:“嚴懲帝製禍首!”“嚴懲貪官汙吏!”“要求奉天人治理奉天!”一排衛兵單腿跪在客廳階上的院子裏,端槍對著二道院子的垂花門。段芝貴對衛兵怒吼道:“你們在這跪著幹什麼?都去守大門!”院子裏的衛兵都跑到大門處去了。

在將軍府大門外的街道上,張作霖帶領一隊騎兵跑來了。張作霖從馬上下來,門前帶兵的邱團長喊:“敬禮!”門前所有的士兵都朝張作霖敬禮。

張作霖哈哈大笑:“邱團長,你這一宿夠辛苦啦!”

邱團長道:“沒啥!馮師長說了,我這一團人全聽張師長指揮!”

張作霖點了點頭,意甚嘉許,低聲吩咐道:“槍聲、喊聲別斷了!”

然後,張作霖轉身走近將軍府大門,侍衛長將張作霖迎進府內。此時的段芝貴已經六神無主,顫聲道:“哎呀,張師長,你可來了!”

張作霖道:“作霖來遲了,叫將軍受驚了——恕罪恕罪!”

段芝貴道:“張師長帶來多少軍隊?能否控製事態?”

張作霖作出一臉苦相:“我隻帶來一個團的騎兵!但是,有我張作霖保你老的駕,保管全家平安無事!”

段芝貴喜極而泣:“太好了!真是危險見忠心啊!張師長真不愧為國之幹將!是段某的救星啊!”

張作霖道:“將軍你老過獎了,這本是屬下該做的事!”

這時,門外槍聲喊聲又起,段芝貴問道:“張師長知道馮德麟這次發動兵變,意圖是什麼嗎?”

張作霖沉吟半晌,才說:“往遠了說,辛亥年沒叫他駐防省城,他就不樂意啦!雖說,那是趙爾巽總督布防,和你老沒關係,可如今就有關係啦!馮德麟他趁著各省都在鬧獨立、懲辦帝製禍首這個節骨眼兒上,提出來要奉天人治理奉天,這不是明擺著要奉天將軍這把寶座嘛!”

段芝貴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茶杯整個都跳了起來,他氣得大喊大叫:“豈有此理!袁公雖說退了皇位,但還是中華民國的大總統!各省將軍是要由大總統任命的!他馮德麟還以為是他當土匪那時候,有槍就能搶地盤?全體將領如能同張師長這樣忠勇、正直、可靠,那真是我朝……我民國之幸啊!張師長如能平息叛亂,段某定向大總統力薦重用張師長!”

張作霖肚子裏暗笑,擊案一掌:“好!對馮德麟我早就忍無可忍啦,這回我就跟馮德麟拚個你死我活!請將軍立即電請大總統派北洋一師出關助戰!我就能確保勝利!”

段芝貴為難地說:“不瞞張師長,我出關赴仟時隻帶來600衛隊,眼下時局不穩,我曾電請大總統增派衛隊。可大總統回電說,蔡鍔的護國軍已攻入四川、貴州後已出兵入湖南,其他獨立各省,也需陳兵防範。孫文的革命黨已在發動武裝叛亂,中央實在是無力向關外派兵!”

張作霖道:“是這樣……那軍事方麵將軍你老就不用操心了,由我張作霖一個人抵擋吧。隻是在社會輿論方麵,將軍你老得想法平息一下。那馮德麟買通了財政官員,查出虧空公款200多萬元,又加上帝製的事,馮德麟要發動民眾向省議會請願,向法院請求查辦。這事你老還真得趕緊捂住!”

段芝貴正想辯解,這時又傳來槍聲和口號聲,當下道:“這事來得太突然!我……我心裏亂得很!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張師長最好幫我拿個主意!”

張作霖故作沉思狀,想了想,最後,用手指蘸桌上的一杯涼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走”字。

段芝貴失聲叫出來:“走?”

張作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你老一走,他馮德麟懲辦誰去?有我替你老守著奉天城,等這風頭過去了,你老再重返奉天!這一走豈不是上策?”

段芝貴踱步思考,道:“好是好……隻是我能走脫嗎?馮德麟他……我,我的意思是……他們說我貪汙公款200萬!一旦他們搜查我的行李……”張作霖見老狐狸上鉤,心中大樂,口中道:“我親自帶兵護送將軍進山海關!你老想要帶啥就都帶上,有我張作霖坐在車上,看他誰敢上車來搜查!真要講打,他二十八師還不一定是我二十七師的個兒!”

段芝貴大喜,他已經老了,勇氣不如當年,對官位也沒有什麼戀念之情,當下拱手道:“這就好了!這又要張師長勞累啦!我隻是怕他們把我多年來的一點積蓄,當作了贓款……”

張作霖大聲道:“不敢當!分內之事!你老的積蓄我擔 保萬無一失!另外,屬下還要送給你老20萬元……將軍,我知道,你老的積蓄也不多!此番進京,各處都要打點,用錢的地兒多啦!”

段芝貴感激涕零,連連拱手道:“不行不行!這可使不得!這……雨亭老弟……段某督奉期間有照顧不周、得罪之處,見諒吧!好在來日方長……”

張作霖一迭聲地說:“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一列火車在京奉路上行駛,在一節包廂車裏坐著的,正是在張作霖安排下順利出逃的段芝貴和他的兩個姨太太。至於張作霖本人,聲稱一定要將他們送進山海關,也坐上這趟火車,正湊在一起打麻將牌。

這時,張作相走進包廂車,立正報告:“報告將軍!大哥!前邊就到溝幫子車站了。”

張作霖放下手中的牌,一下令:“作相,隻要火車一到站停下,你就要寸步不離行李車!任何人不準進入行李車!你快回去看著!”

張作相大聲應了聲是,轉身走向行李車。

段芝貴慶幸這回能及時離開奉天這是非之地,不免得意洋洋道:“此一番全靠張師長啊!咱們可以順利進京啦——和啦!大滿貫!一條龍!哈哈哈……”

這時火車猛一刹車,段芝貴整個人趴倒在賭桌上,麻將牌灑了滿地。張作霖站了起來,憤怒地大罵道:“媽拉巴子!這車是咋開的?”

段芝貴顫聲喊道:“張師長,你快看!”

包廂車內的人都扒到車窗處朝外望,隻見這時火車已經停靠溝幫子車站的站台上。站台上不但站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還有許多民眾打著橫幅標語,上麵寫著“嚴懲帝製禍首”“嚴懲貪官汙吏”,並不斷呼喊口號,還有許多報社記者在攝影。

段芝貴的兩個姨太太已經哇哇大哭起來,一口一個“媽呀!嚇死我啦!”“這可怎麼辦?”段芝貴連聲厲喝,可是自己的聲音也忍不住發抖,道:“閉嘴!別哭!張師長看這怎麼辦?”

張作霖忙安慰道:“將軍!夫人!都別怕——有我哪,別怕!”

這時包廂車門被打開,邱團長帶領士兵衝進來,同時帶進來的還有被五花大綁的張作相。張作霖從自己的槍匣子裏頭掏出槍,道:“唉,邱團長,幹啥綁我的人?太不像話啦!”

邱團長先進了個禮,然後從口袋中掏摸出一張請願書,他打開請願書,大聲宣讀道:“對不起,張師長!我們不是衝張團長和張師長你兩老!我這有奉天各民眾團體的請願書——‘段芝貴為帝製禍首,國人共知!奉天人正擬處以應得罪行之時,段芝貴竟敢攜官款200萬之巨,聞風畏罪潛逃!我奉天人無不發指痛恨!呼請二十八師援助,派兵就近截留,將段芝貴押赴奉天,依法懲辦/張團長阻礙執行公務,竟持槍攔阻搜查贓銀!這也隻是暫時委屈一下張團長啦!”

張作霖大怒:“你們馮師長在哪兒?”

邱團長回道:“就在站台上。”

張作霖正在穿軍服係武裝帶時,邱團長一個箭步,將張作霖的手槍拿去。張作霖吼道:“你繳我的槍?”

邱團長後退一步,道:“不敢!隻是為了馮師長的安全!”

張作霖走下火車,還不時惱怒地罵:“太不像話!太不像話啦……”

所有進包廂車的官兵都跟著張作霖下到站台上。包廂車裏的段芝貴和兩個姨太太都爬到車窗上往站台上看,隻見從行李車上搬下來10多個包著鐵皮的皮箱,其中有兩隻箱貼有“二十七師軍事專用”的封條。張作霖和馮德麟站在較遠處談話,這時又看到裝錢的箱子被士兵打開,報社記者蜂擁上前攝影,箱內滿是銀元。

段芝貴內心滴血,大叫一聲:“我命休矣!”

這麼多年辛勞積攢的這點家底,一朝付諸流水。

這會兒,站台上,張作霖和馮德麟兩人站在寫著“溝幫子”站名牌子底下談話。馮德麟滿臉是笑:“雨亭老弟,你看咋樣?照你的吩咐,這場麵我可都給你配齊啦!”

張作霖正色道:“別笑!罵我!快罵呀!”

馮德麟不解:“你這……你為我辦事我幹啥罵你呀?”

張作霖急眼了:“你打我都中!快!”

馮德麟還是不解:“我說你魔症啦?”

張作霖懶得分說,當下指著馮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才魔症哪!你虎啊?你沒看見段芝貴扒窗戶看咱倆嗎?”

包廂車內,段芝貴和兩個姨太太扒窗看見張作霖和馮德麟二人在“對罵”,但聽不見吵啥。大姨太端開車窗想聽張、馮兩人說啥。段芝貴忙攔住她:“別開窗戶!”

大姨太嘟著嘴:“聽聽他倆在吵什麼呀!”

段芝貴臉色發白:“窗戶開了,槍彈飛進來怎麼辦?”

大姨太“啪”地放下窗戶,大叫一聲:“哎呀!”

又過了一會兒,站台上,張作霖“氣憤”地離開馮德麟,轉身朝車廂走來,中途被記者攔住了。一記者搶前問道:“請張師長談談段將軍畏罪攜款潛逃的看法。”

張作霖擺手道:“沒啥說的,沒啥說的!”

一記者問道:“張師長與段芝貴同車,是保鏢護送還是與段同流合汙?請問那兩箱貼有二十七師軍用的20萬銀元,是段芝貴勒索還是張師長行賄?”

張作霖一臉嚴肅,道:“話咋能這麼說呢?保護一方首腦是我駐軍的責任!出了事我得掉腦袋!這是軍政之間串換使用。”

又一記者道:“啥叫串換使用?請張師長明示!”

張作霖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罵道:“明示啥!有些事兒就不能說白嘍!真是書呆子!”

張作霖上了火車,進了段芝貴的包車廂內,一屁股坐下,喘粗氣。段芝貴和兩個姨太太馬上圍上張作霖,急忙問:“張師長,怎麼樣?馮師長放我們走嗎?”

張作霖變了臉色,羞怒交加:“馮德麟!他就是個江東的胡子!太不開麵啦!我跟他說,段將軍是袁大總統的嫡係愛將,你如此對待段將軍,就是背叛大總統!沒有大總統恩澤,能有你的今天嗎?他……他竟然罵總統……”

段芝貴腦筋一時候沒轉過來:“他罵大總統什麼?”

張作霖一邊肚子裏頭佩服自己真是一個演戲天才,口中卻大聲道:“不能學啦!太難聽!他仗著這溝幫子是他的轄區就敢如此胡作非為!我真想一槍崩了他!”

段芝貴忙拉住張作霖的手:“張師長!千萬要冷靜!千萬不要把事態鬧大了!您無論如何也要勸馮師長放我們走!我萬萬不可被他們押回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