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經營東北1(2 / 3)

(二)

當了東北王的張作霖並不滿足,他的目標是登上總統的寶座。而眼下最要緊的是要尋找機會,揮師入關,問鼎中原。機會終於來了。這就是大總統徐世昌電邀他赴京,對直皖兩係的火藥味十足的矛盾進行調解。1920年6月19日,張作霖來京,以調停人的身份出現,對雙方進行調解。那麼,為什麼直皖兩係鬧得不可開交,必須有中間人進行調解呢?這就要回顧一下他們之間矛盾的由來。

1916年6月6日,袁世凱在全國人民的唾罵聲中病死。袁世凱係統的北洋軍閥分裂為直係、皖係和奉係,直係首領是馮國璋,皖係首領是段祺瑞,奉係首領是張作霖。這三個軍閥構成了北洋軍閥集團的主要力量。他們之間為了爭奪中國的最高領導權,在以後的十幾年中,時而聯合,時而爭鬥,使中國人民深受其害。他們都分別投靠英、美、日等帝國主義主子,以取得他們的支持。

袁世凱死後,皖係軍閥的首領段祺瑞被日本看中。日本人認為,段祺瑞是一個可以代替袁世凱統治中國的傀儡。段祺瑞繼承袁世凱的衣缽,也迷信“武力統一”中國的政策,並身體力行。日本人很欣賞他這一點,認為他繼袁世凱之後能夠掌握中國的政權。但看到段的武力和財力都不足,為此,他們便不遺餘力地支持段,給他金錢,送他武器,幫他訓練。

段極力鼓吹中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終於北京政府在1917年8月14日對德、奧宣戰。段祺瑞以參戰為借口,利用從日本的借款,編練了一支參戰軍。參戰軍的總參議就是日本人阪西利八郞。在日本軍官的幫助下,參戰軍迅速組建了三個師、四個混成旅,成了一支很有威懾力的武裝力量。但這是段祺瑞的私人軍隊,是軍閥武裝。

段祺瑞為了進一步擴充他的實力,曾向日本秘密借款。因為這些借款都是日本人西原龜三從中斡旋聯絡的,所以叫“西原借款”。西原龜三是日本內閣總理大臣寺內正毅的私人代表。當時的大藏大臣是勝田主計。在寺內正毅內閣,“西原並不擔任任何名義,隻是做一個幕後的秘書,代寺內、勝田兩人籌劃獻計,無不采納。他在大藏省內,可以隨便命令指揮勝田的幕僚,也能隨便指揮興業等三銀行的人員聽從他的命令辦事,真是一個神秘的人物。”

為了掩人耳目,他所辦理的借款都是經過日本的興業、台灣、朝鮮三個特種銀行進行的。1917、1918年的“西原借款”有:交通銀行兩次借款,有線電報借款,吉會鐵路借款,吉黑金礦借款,滿蒙四路借款,山東鐵路借款,參戰借款等。據統計,共計8項借款,借款總額達1.45億百萬日元。借款的名目繁多,用以掩蓋借款的真實目的。這些借款都是拿中國的土地、礦山、森林、鐵路等資源作抵押的。“西原借款”是日本變相侵略滅亡中國的險惡陰謀。

段祺瑞對日本的支持感恩戴德,投桃報李。1919年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在“巴黎和會”上,段祺瑞指使參會代表,對收回被戰敗國德國占領的山東問題不予提出。這就是默認了,日本在山東攫取的德國原來竊取的中國主權是合法的。段祺瑞的賣國行徑遭到國人的強烈反對,聲名狼藉。但他不顧這些,還是一味地做著“武力統一”中國的美夢。

世界大戰結束了,參戰軍已無存在的理由。為了保留這支他個人的軍隊,他把參戰軍先改名為國防軍,後又改名為邊防軍,以欺騙輿論。並派他的心腹和門生徐樹錚主管它。

大總統徐世昌雖然是北洋元老,但隻是個文人,沒有自己的軍隊,不得不聽命於已經下台的內閣總理段祺瑞。經段祺瑞授意,徐世昌於1919年6月24日任命徐樹錚為西北籌邊使兼西北邊防軍總司令督辦外蒙善後事宜。西北籌邊使在官製上和職權上比東三省巡閱使還要大。他有軍、民、財的獨立權,練兵購械可先行後報,西北各省如內蒙、新疆、甘肅、陝西的文武官吏均須受其節製。

本來徐世昌把他調往西北,是想調虎離山。沒想到,徐樹錚利用這個機會,秉承段祺瑞的旨意,大肆擴展自己的勢力,居然成了西北王。徐樹錚是個狂妄自大、心狠手辣的人,做起事來,不計後果。他曾誘殺直係元老將領陸建章,並收買直、奉係的將領,對奉係首領、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和直係首領、四省經略使曹錕都極為輕視。除段祺瑞外,老子天下第一。早在1918年,徐樹錚在擔任奉軍副司令期間,就盜用張作霖的軍費發展自己的武裝,張作霖氣憤地把他撤職。那時,張作霖就知道徐樹錚不是個省油的燈。段祺瑞和徐樹錚的種種做法,引起了直、奉兩係軍閥的不滿。

馮國璋段祺瑞合影直係軍閥也是很有實力的。直係首領馮國璋死後,代之而起的是曹錕。曹錕有一個智勇雙全的愛將吳佩孚。這個吳佩孚可不簡單,是個秀才出身,寫得一手好文章。關鍵的是,他很有大局意識,很會把握局勢。在同皖係軍閥的鬥爭中,他聲名鵲起,漸為人知。從1918年8月起,他就連續發表“罷戰主和”的通電,揭露段祺瑞親日賣國的罪行,譴責段祺瑞“武力統一”中國的政策是“亡國之政策”。

吳佩孚的文武兩手策略取得了成功,得到了國人的稱讚。直係軍閥在國內的地位有所提升。曹錕的地位提升了,吳佩孚的地位提升得更快。從某種程度上講,吳佩孚實質上已經是直係軍閥的首領。吳佩孚的“罷戰主和”的主張,其實是擴充他們派係勢力的一個漂亮的口號,但對段祺瑞的“武力統一”的政策卻是個有力的衝擊。

當然,皖係軍閥還有許多做法,都引起了直、奉兩係軍閥的反對。諸如,皖係軍閥把持國會,安福俱樂部是皖係的一個政客組織,他們控製了國會,人稱“安福國會”。還如,段祺瑞操縱內閣,逼迫內閣總理靳雲鵬撤換河南督軍趙倜,改派段的內親吳光新繼任,以圖阻止吳佩孚撤兵北上等。如此等等,直、皖兩係的矛盾愈演愈烈。

此時,直、奉之間也在秘密接觸,暗中往來。1920年3月,張作霖在奉天假借辦壽的名義,4月9日,曹錕在保定假借追悼直軍陣亡將士名義,先後召集八省代表聯盟會議,組成反皖聯盟。這八省都督是:直督曹錕,蘇督李純,贛督陳光遠,鄂督王占元,奉督張作霖,吉督鮑貴卿,黑督孫烈臣,豫督趙倜。他們打出“清君側”的旗號,表示反對的是徐樹錚,而不是段祺瑞。段祺瑞當然不會上當。1920年5月,吳佩孚撤兵北上,6月進駐豫、直等軍事重地。6月10日,奉軍也借口“拱衛京師”,將駐紮在獨流鎮的4個營開往廊坊。6月15日,吳佩孚偕同直軍的3個混成旅旅長到保定。6月17日,徐樹錚聞訊,也由庫侖急忙回京,調動皖軍積極備戰。

直皖兩係,劍拔弩張。京津地區,戰雲密布,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大總統徐世昌才電召張作霖入京,來調停直皖之爭。

6月19日,張作霖滿麵春風地出現在北京東車站。

6月20、21兩日,張作霖兩次晉謁徐世昌,向徐提出以靳恢複國務總理和撤換安福係的李思浩、曾毓雋、朱深三位總長為調停方案。徐表示讚同,並請張去勸說靳留任。張去靳宅,勸靳銷假,不要再堅持成見,靳表示自己屬段派。當前政局微妙,自己置身其中,處境困難,再幹下去,必無良好後果。張作霖同情靳的處境,放棄要求靳複職的努力。

這天,徐樹錚和安福係的主要人物在曾毓雋私邸召開會議,分析張作霖進京調停的局勢。他們樂觀地認為,張作霖進京做調解人,表明奉係不會依附直係,隻要張作霖嚴守中立,皖係戰勝直係就有把握,他們提出以推選張作霖為副總統作為交換奉係中立的條件。從張作霖進京,謝絕下榻奉天會館,徐樹錚拜訪張又吃了閉門羹,可以看出張作霖對安福係的疏遠態度。但是皖係好像並不了解直、奉等省早已結成反皖同盟,所以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6月22日下午,張作霖偕同張景惠等部屬以及蘇、鄂、贛、豫、綏、察、新(疆)等盛區代表乘車前往保定與曹錕磋商。當晚,曹錕、張作霖、吳佩孚及各省代表開會討論解決時局方案。吳佩孚發言措辭強烈:“國事如斯,佩孚身為軍人,食國之祿,保國之責,義所難辭。部下士兵雖不敢謂久經訓練節製之師,但亦頗知大義。”如果安福係“不顧國家,徒以破壞大局為事,佩孚雖能容忍,誠恐部下義憤,亦難壓抑”。張作霖見吳佩孚慷慨陳詞,侃侃而談,滿口內憂外患,鋒芒畢露,對吳的印象不佳,便側過臉問曹錕:“三哥,我隻問你一句,邊防軍人數比你多,裝備比你好,這個仗你能打嗎?”曹錕看著吳佩孚說:“能打。”張說:“你有把握嗎?”曹錕看著吳說:“子玉(吳佩孚的字)說有把握,那就有把握。”張作霖說:“既然有把握,那就得打,咱們這會兒別講大道理,先商議幾個條件。”經過討論,大家議了五條:一、靳雲鵬複職;二、撤換安福係三位總長;三、撤換王揖唐的議和總代表;四、解散安福係;五、解除徐樹錚 兵權。張作霖對前三條表示讚同,後兩條不置可否。他作為調解人,不願趨於極端。為了不使徐世昌為難,決定相機行事,前三條能順利解決,後兩條則等靳複職後,從長計議。

23日,張作霖把直係的五項條件帶回北京。次日,向徐世昌報告保定會議情況,徐表示可以酌情采納,不宜操之過急。當晚,段祺瑞在團河行館設晚宴款待張作霖。席間,段向張表示自己毫無野心,不想當副總統,暗示可以支持張當副總統,張則表示服從督辦。談話轉到保定對解決時局的態度問題上,張轉達保定要求,三位總長先下野。段說:“希望各方麵不要堅持成見。”並表示,“靳雲鵬可以複任,安福係三位總長不都下野,至少保留財政、交通兩席。”段所以堅持財政、交通兩總長不放,是因為這兩部是安福係的經濟來源。安福係和北京政府的賬目混在一起,侵吞了大量公款,僅交通部就有2000萬元不能報銷的賬目。

25日至27日,保定方麵連續致電張作霖和徐世昌,要求對時局從速解決,至少先辦妥一兩件,以安軍心,特別是提出裁撤徐樹錚的籌邊使,邊防軍劃歸陸軍部管轄。張作霖征得徐世昌的同意,赴團河見段,正式提出免除徐樹錚籌邊使的職務問題。段含糊其辭地說:“徐樹錚得罪人,我亦知之,我對於國家,始終以直道,決無權力之私,現在唯望徐總統收拾時局。”又對人說,“徐有功(外)蒙古,為取消(外)蒙古獨立之經手者,不應遽奪其職。”段的基本意思,不同意免除徐樹錚職務。其實解除徐樹錚的兵權是直、皖之爭的焦點,如果能解除徐的兵權,就可以避免一場戰爭,而段拒絕了直係的要求。

28日,張作霖同段達成一項妥協方案,並得到徐世昌的認可。即解散內閣,靳雲鵬不再複任,安福係三位總長下野,由周樹模組織新內閣,靳仍任陸軍部長,邊防軍歸段祺瑞節製,徐樹錚的籌邊使保留。段在這個問題上做了掩耳盜鈴的讓步,實際上依然照舊。當天,張作霖將上述調停情況電告保定方麵。 保定方麵電複張作霖和徐世昌稱:對於閣揆問題“悉憑元首主張”,但仍堅持撤銷籌邊使官製、解除徐樹錚 兵權、罷免三位總長等條件。7月1日,保定方麵發布了《直軍將士告邊防軍、西北邊防軍將士書》稱:“此次直軍撤防,原為掃除禍國殃民之安福係及倡亂賣國之徐樹錚,對於先進泰鬥,同愾友軍,毫無惡感及敵對行為。”又稱,“全國本屬一家,焉有南北之見。 北洋原屬一體,何有皖直之分。”這是直係采取的清君策略,隻提反對安福係和徐樹錚,對段祺瑞表示尊重。直係采取這樣策略,一是張作霖不主張反段,二是為了分化瓦解皖係的軍事力量。

與此同時,安福係與直係針鋒相對。6月29日安福係成員一百餘人在太平湖俱樂部召開臨時大會,討論對付辦法。提出如周樹模組閣,安福係必須保留財政、交通兩部,以維持現有勢力。經過討論,做出安福係如不保留財政、交通兩部,就不通過周樹模組閣的決議。

6月30日,張作霖赴團河向段祺瑞轉達保定方麵的回電所提內容。段拒絕保定方麵所提條件,說:“調停政局乃極好之事,惟吳佩孚以一師之長幹預政事,要挾條件,此風一開,則中央威信掃地。”張作霖見皖、直兩係都不讓步,難以調停,向段表示謝絕再做調解人,並於當晚向徐世昌辭行。徐堅持挽留,段祺瑞和安福係擔心張離京,局勢發展對皖係不利,也挽留張作霖,表示“諸事尚有磋商之餘地”,張才答應留下,表示東三省防務緊張,不能在京久留,隻能以五日為期,如屆時再不能解決,就將卸職不管。

7月1日,安福係又開會,他們認為:直係既然隻反對段祺瑞左右的人,對段本人並無意見,應由段組閣;吳佩孚僅一師長幹預國政,亦應懲辦。如果能做到這兩條,就同意解除徐樹錚的職務。安福係可以解散,三位總長也願意辭職。這是對直係要求解除徐樹錚的反措施。

徐世昌和張作霖商量,為了打破安福係擁段組閣的陰謀,再為下一步免除徐樹錚職務做準備,以減輕安福係的反對。7月2日,北京政府發表了批準靳雲鵬辭職的命令,同時提名由周樹模組閣的谘文送參議院。安福係認為周樹模不好對付,直係也不甚讚同,認為周無力解決當前時局問題,直係真正關心的是解散安福係、罷免徐樹錚的問題。7月2日,曹錕致電張作霖並轉徐世昌,要求罷免徐樹錚一切職務。電稱:“安福奸黨,倒行逆施,天人共憤,迭經中央申明法紀,迄未奉準,今聞彼黨益無忌憚,竟欲擁段組閣,貫徹亡國主義,是皆徐樹錚等之鬼蜮伎倆。”“請大總統先行罷免徐樹錚各職為入手辦法,以平眾怒,否則錕實無法排解,惟有不負維係之責。”張作霖也是反對徐樹錚的,但是出於策略方麵的考慮,他沒有提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