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軍閥之爭3(1 / 3)

這次在新民縣巨流河兩岸會戰,奉軍的兵力配備如下:

左翼第六方麵軍,軍團長吳俊升,所屬部隊是由奉天、黑龍江兩省部隊編成。計有:

騎兵穆春師

張九卿師

萬福麟師

步兵梁忠甲旅

湯玉麟旅

汲金純師

中央第三方麵軍,軍團長張學良,所屬部隊是由他原屬部隊改編,及駐沈陽的教導隊等臨時改組編成。計有:

步兵朱繼先預備軍

王瑞華旅(即原教導隊)

富雙英旅(即他原團及山海關的劉旅)

張廷樞旅(即萬家屯魏旅)

騎兵:於芷山旅

右翼第五方麵軍,軍團長張作相,所屬部隊是由吉林、熱河兩省部隊編成。計有:

步兵李桂林旅

李杜旅

趙維楨旅

薑向春師

騎兵於琛澄師、趙芷香旅

張作相師、陳錫九團

在這次變亂中,第三方麵軍炮兵全部被郭軍據有;吉林和黑龍江軍隊的野炮已全部散失,所存山炮隻有一營,所以在巨流河陣地的炮,多是由兵工廠運來的各種新炮,甚至還有日本重炮。這是奉軍的一大缺點。但郭鬆齡在灤州,隻扣留了步兵4位師長,入關的騎兵師旅均未附從。所以這次會戰,奉軍騎兵最多,郭軍幾無騎兵,這是郭氏失敗乃至被俘的最大原因。郭軍工、輜部隊,也隻有少數,運輸汽車則是臨時雇用商民汽車數十輛,若無鐵路輸送,是很難如期完成戰鬥配備的。

當我於次晨到達安福屯時,得知郭軍先頭部隊已在柳河溝線上同於師接觸,於師趙芷香旅退至高台於西南林區,陳錫九團仍在三個高台子村警戒中。下午3時許,據報郭軍4個軍均到新民縣集中,其第一軍之一部已在三個高台子村同陳團接觸,進占該村,陳團已同趙旅會合。後又據情報員報稱,今早在白旗堡車站,有我第六方麵軍騎兵,襲擊停在該站的郭軍列車,焚毀彈藥車後即自行撤去。這時李杜來電話說,據從三個高台子村逃出的農民說,進占高台子的郭軍是步、炮兵各一團。不久又報稱,高台子敵軍又增加步兵兩團,到達後,立即吃飯睡覺,炮車均停在香亭小學門前,居民逃亡,已十室九空。李桂林旅也報稱,在他左翼有郭軍第二軍高紀毅旅,正在向張廷樞旅齊家楨團進攻中,其攻勢頗猛烈。

綜合這些情報,張作相立即召集幕僚和日本顧問,開緊急會議。會議結果一致同意本軍團應自右翼向敵軍出擊。其處置是:於琛澄率騎兵借柳林掩蔽,襲取柳河溝車站,遮斷郭軍退路。陣地右側由薑向春師接防。李杜率步十旅,攻取3個高台子村。炮十團的劉玉昆山炮營隨李旅進攻。其餘炮兵在原陣地集中火力,向高台子香亭小學方向射擊。趙維楨旅接守第十旅陣地。李桂林旅仍舊固守陣地,協同張廷樞旅作戰。這樣布置,是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但在何時出擊,卻爭論很久。日本顧問林大八主張次日拂曉開始攻擊,同意的大有人在。而我主張當晚薄暮發動攻擊,同意的隻有少校參謀趙毅一人。 辯論許久,張作相未能決定。這時,李杜又來電話報稱,有難民約百人,又要求通過防線逃難。據難民說,3個高台子已十室十空,郭軍多已入睡,哨兵隻布置在村緣,聽團營長們說話,要在明天早晨向吉林軍進攻,隻是旅長劉文清,尚在新民,待他來下令了。這就說明,我軍今夜進攻,是出敵不備;若明早進攻,可演成雙方遭遇,利害勞逸,了如指掌了。於是就在李杜建議下,張作相決定準備好了即行出擊,以炮響為號開始行動。

李杜的攻擊布置是這樣的:令劉寶麟團攻東高台子,張作舟團攻腰高台子,邢占清團攻西高台子,各團、營、連長都要率先偕同士兵一齊進攻。李本人則率炮兵營,在臨近腰高台子約千米處占領陣地。到夜10時,各團均接近敵人不過五六百米,遂令炮兵開始鳴炮三聲,全線同時向敵軍猛攻。我軍不久即占領了3個高台子村,使郭軍官兵隻攜帶輕武器逃散,全團炮車整整齊齊地遺棄在香亭小學門前。據被俘軍官聲稱,他們的旅長劉文清尚在新民,各團到這時還未得到進攻命令。當夜,我軍並未追擊,各團先進部隊隻在個高台子前約10裏左右即行停止。

軍團部方麵自步十旅準備反攻後,張作相就屢次催促我們,不斷地向各旅詢問情況。先後得知,於師出發後薑師已接替防務。李旅出發後趙旅接守了原陣地。左翼第三方麵軍方麵,敵人攻擊甚力,槍炮聲甚熾。而李桂林旅正麵,仍在雙方對峙中。炮十團已將方向距離測好,靜待李杜信號。待李杜的炮響三聲後,炮兵即猛烈向高台子射擊。李桂林旅也向當麵郭軍佯攻,士氣為之大振。當張作相親自接聽李杜勝利報告後,就令軍團部人員快速吃飯,準備向高台子前進。夜半3時,又接到於琛澄占領柳河溝的報告,於是張作相又下令繼續進攻。李杜旅和趙維楨旅,追擊敵軍第一軍,向新民縣前進。李桂林旅從右翼包圍敵軍第二軍,向新民縣前進。薑向春師進駐高台子。軍團部及直屬部隊在李杜旅後方續進。當我將這些戰況向張學良報告後,第三方麵軍右翼部隊同時也開始反攻。這一天,就是兩軍決戰的最後一日。

張作相到達腰高台子,正是次晨5時,天還未亮。然而在被焚民房的火光照耀下,全村零亂情況曆曆在目,郭軍的炮車還整齊地陳列在香亭小學門前。張作相隨即委趙毅任炮兵營長,負責接收。趙毅很快地將這部分武器,使用到繼續進攻二道河子戰役上了。

不久又得到劉春台旅據守二道河子的報告,李、趙兩旅又開始進攻,不到三小時,郭軍即紛紛潰退。通過二道河子,新民車站遙遙在望,官兵攻下新民的呼聲,到處可聞。但巨流河方麵,仍是激戰方酣。日將近午,第五方麵軍除李桂林旅還在戰鬥中,其他各部隊均已無敵軍阻止,順利地進入新民縣城。

下午3時許,張作相進抵新民車站,得到李桂林旅參謀來報,該旅已將劉偉軍包圍,阻斷向新民的退路,並已同李杜旅會師。於是鐵路西側敵軍,盡入奉軍羅網,奉山鐵路已被切斷,郭鬆齡的退路,隻有東麵一線可通了。下午5時,張作相進入新民縣公署。李杜前來報告,車站及縣城已全部占領,郭鬆齡的總司令部已由劉占武營接收,其參謀長以下人員暨一、二、三3個軍軍長均在一起,隻郭氏已於午前逃亡。張作相命我同李杜前去善為安撫,並令李杜旅負責城內和車站的警備任務,李桂林和趙維楨旅負責城外警備任務,同時通報給第三方麵軍。

當我同李杜到郭軍總司令部時,日已西沉,見到這是一座寬大的貨棧,圍牆甚高,入室,在電燈光下,看見鄒作華、郜汝廉、劉振東、劉偉、範浦江以及軍需官沈百茀等人。他們都是我的舊長官、老同學、好朋友,料不到竟有這次東西兩軍演習式的作戰,相見握手之後,彼此心中誦起難言的苦辣滋味。我宣布了張作相的關注後,問及老郭哪裏去了。鄒作華向我說:“自從白旗堡受到吳興帥(指吳俊升)的騎兵襲擊後,彈藥被焚,老郭就感到困難。昨夜柳河溝被襲,高台子失守,老郭更是感到大勢已去。今早郭曾召集大家,宣布他自己下野,囑我們要聽張軍團長命令,就率衛隊數百人,保護他們夫婦東走,同行的隻有饒漢祥及林長民兩個老頭,並且因為不能騎馬,乘坐了民間大車。”聽了鄒作華的話,我心中暗想,在左翼大部騎兵的搜索下,老郭是很難逃脫的。

我們雖然依照張作相的意旨,對郭部軍官倍加寬慰,保存所有公私物品和私有手槍,但細察他們,心中很是緊張。更因內部矛盾,鄒作華就首先要求,要同其他的人分祝沈百茀也將9萬多元的奉票交我代存。室內空氣,很是不穩。我又見到院內有滿載箱子的大車13輛,據說這是天津邊業銀行的款項,於是我去縣署,請張作相親來照料。

午夜,張作相來到郭軍總司令部。張學良的代表蔣斌、薑化南也到了。張作相親自對大家講話,他說:“我們都是多年袍澤、鄉親至友,在這次戰亂中,兵戎相見,這是東北的不幸,也是每個人所痛心的。如今郭鬆齡已逃走,一切過錯都應由他負責。他臨行時,既然囑咐大家聽張軍團長命令,這就是希望我們再行團結。因此人人應常著這個意見,釋去嫌隙。在戰鬥中,死去的袍澤已無法挽救,活著的官兵由我負責,保護大家安全。明天張軍團長即可到來,你們要聽他的話。我去沈陽向老將(指張作霖)請求寬耍有我一息尚存,就不致再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我自認為同大家是有好感情的,請大家信賴我,聽我的好音。”到這時,大家才有了歡顏笑聲,各歸就寢。但事實上是誰也沒睡,蔣斌、薑化南和李杜同我,陪大家坐談一宿。

翌晨,全線停火,這次奉軍內戰於是告終。晨7時許,張學良自巨流河到新民車站,同張作相在車中議定:所有郭軍官兵交由第三方麵軍接收,除炮五團的野炮暫歸炮十團使用外,其他武器亦均交還第三方麵軍。新民縣城及車站的警備,仍由第五方麵軍負責。新民至白旗堡間鐵路警護,亦由第五方麵軍擔任,積極協助路局通車。張作相即去沈陽報告。臨行時,張學良再三為郭軍被俘人員向張作霖請求寬耍我隨同張作相押著那13輛民車,開專車前往沈陽。

我同張作相走進帥府,得悉郭鬆齡夫婦已在老達房子附近民家,被穆春師王永清旅長搜獲,就地槍殺的消息。入見張作霖時,吳俊升、張景惠、楊宇霆、王永江等在室。張作相就立即提出,郭鬆齡既死,其他人員一律免究的建議。但是在東北軍內部長期存在著矛盾的影響下,張作相的建議遭到全體的反對。他雖竭力辯論達兩小時之久,空氣還未緩和。“總得殺幾個”的聲浪,還是不斷響起。最後,張作相哭了,若斷若續地說:“那就先殺了我,免得再看發生慘劇。”這樣,才轉變了氣氛。他們同意他的意見,幫助他向張作霖懇求,得到了“那就讓學良去看著辦吧”的一句回答。然而張作相是洞悉張作霖習性的,恐怕事後變卦,立即叫通新民電話,請張作霖直接把這個意旨,對張學良說了,才真正完成這一任務。這時木立多時的我,頓覺室內空氣新鮮,不禁噓口清氣,同時產生兩個感想:一是張作相忠厚老實,確應“福厚平安”;一是東北軍內部矛盾之深,一時不易解決。這一教訓,使我下定決心,親近張作相,從不加入任何派別。因而到東北軍閥統治末期,我就成為張作相的私人,專為他保守地盤,忽略了捐軀報國。

在他們共進午餐時,我將13輛大車交予邊業銀行薑總理接收。回到參議公廳,張作霖立即將第二旅旅長委任狀交付我手。我知道這是張作霖對我的賞賜。張作相立即先說:“第五方麵軍自連山撤退後,一切事情都在他身上,必須把吉林軍撤完,才能令他另就新職。”這就使我遂了不願帶兵的心願,又回新民辦理第五方麵軍撤退事務。

統計這次內戰,雙方死傷官兵約計千人,潰散和隨魏益三入關的有2000餘人,軍民騾馬散失約3000餘匹,還損失野山炮40餘門、各種槍1000餘支,消耗了大宗彈藥,超過了曆次入關作戰的損失。眼下兩軍中,均有多數凍傷兵員,待入院治療。這個巨大損失和人民災難,又是誰造成的呢?東北人民都說是“郭軍反奉”的結果。

新民戰役結束後,各軍團依令積極辦理複員事務。第六方麵軍,由於部隊多屬奉天軍,就令他們各回原駐防地;屬於黑龍江省的萬師和梁旅,則從打(打虎山)通(通遼)線轉四洮線,撤回黑龍江。第三方麵軍,除旅、團級軍官稍有更易外,一律恢複原建製,各回原駐地。張學良的司令部,設在錦州。第五方麵軍,除令薑向春師開赴通遼,由闞朝璽依令改編為旅外,所有吉林省軍隊,按十六師、十五師的秩序,經由南滿鐵道輸送回防。約一星期後,我便隨同張作相去吉林,解散軍團部的臨時組織,改任吉林督辦公署軍事顧問。

約兩星期後,張作霖電調我回沈陽,接任鎮威上將軍公署軍務處長。至此,我才有進入他的小客廳和參議公廳的資格,成了張作霖軍閥統治的一個幫凶。軍務處是主管兵器器材、人馬征集和交通事務的。這時的業務重點,是首先清查兵器器材的消耗損失,及人員車馬損失的賠償。然而賠償到人民身上的,則是杯水車薪,無補於實際,人民因為兵禍,是益加窮困了。

郭軍反奉的結果,對東北的軍事、政治、財政等等,造成很重大的不利影響。

東北軍在關內的勢力,雖因在戰事平息後,張作霖親到秦皇島同李景林會見,消除疑團,重行團結,維持住直隸、山東的一時小康局勢,但在孫傳芳五省聯軍和馮、胡、孫國民軍的威脅下,舊東北軍的聲勢一落千丈。

東北軍內部,雖然在內亂平息後,張作霖采用輕罰重賞,使團長級以下無大異動,軍心稍安,更論功行賞,在學生出身的高級軍官中,得佩“勇字金章”的大有人在。但在他們老一派人的內心裏,卻認為學生出身的靠不住,因而在分配地盤和任用師長級軍官上,都被老一派占據了。所以當時一般人認為,郭鬆齡倒戈,造成東北軍老派複辟。

東北政治方麵,戰後不久,奉天省長王永江、吉林省長王樹翰、黑龍江省長於駟興,均各引退,從而也附帶引起一些文官的去職。

關於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政策的推進上,也加重了影響。隻就軍事侵略來說,從上述林大八的行動來看,日本軍事顧問不僅直接參與東北內戰,出謀劃策,成了戰鬥的成員,而且在兩軍的戰爭進行中,他們還用日文密碼向顧問部或其國內拍發電報。這就說明,日本的派遣軍官,是公開的軍事間諜。其後,我在參加東北軍的曆次內戰中,都見到這種日本軍事顧問的活動,可以說日本帝國主義在操縱著東北的軍事行動。在這裏我再補充一件事實。1926年春,日本派遣其參謀本部局長畑俊六大佐(即其後侵華的畑大將),率日本陸軍大學學員一隊(內中有東北學員郭恩霖等三人),到沈陽來戰地見習。在張作霖的軍事顧問菊池武夫的指引下,要求參觀郭軍反奉各陣地。張作霖派我充當指導官,乘專車到興隆店、巨流河、新民縣、柳河溝、白旗堡、錦州、高橋、連山乃至山海關內外,現地見習。在每一戰地,均就現地地形和當時作戰情況,加以說明,答其質疑,共經兩日夜之久。返沈後,他們又做了若幹專題研究。這就給日本武裝侵略東北,提供了有利資料。我今日想來,從這時起,就已做了漢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