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對這次內戰的死難人員,於1926年,在南門外的風雨台後,建築薑公祠,主祀薑登選,同時舉行追悼陣亡將士大祭,用以獎勵忠貞。這同郭鬆齡夫婦死後,在小河沿暴屍三日,是遙遙相對的,都是用昭懲獎。
最後,要說到郭軍反奉給東北經濟和財政帶來的巨大影響。從灤州到新民,縱長千裏,12縣的居民遭受戰禍,飽嚐痛苦,比比皆是。廣大人民的衣食財物損失,已使他們當前生活困難,而牧畜農具的損失,更加重了來年耕種的困難。尤其是奉票的跌價,由原來18元換現銀1元,最終到60元換現銀1元,這就使廣大人民立即傾家蕩產。更兼軍費突增,財政收支出現巨大赤字。 逼得號稱征斂能手的王永江,因感財政困難,辭去了財政廳長兼省長的職位。雖然逼著吉林、黑龍江和哈爾濱特別區,攤出四五百萬元的軍費,仍是隻救燃眉,難以為繼。這時產生了所謂“籌濟”的辦法,益陷東北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有張作霖的多年賭友又兼煙友的閻廷瑞,向張貢獻種毒籌金之策。在沈陽設立籌濟總局,閻任總局長,督促各省開放煙禁,更強迫農民栽種鴉片,計畝征收鴉片煙膏,交由籌濟局銷售。這一苛政,不僅使農產物減少,糧價普遍上漲,影響了廣大人民的生產與生活,更因流氓肆虐,勒索肥己,逼得農民傾家蕩產,東北人民益加困苦不堪。同時,因為毒物多種於山林地區,胡匪也來征收鴉片,於是東北三省除吉林外(因張作相不接受這一苛政),盜匪充斥,地方治安益呈混亂。吸煙中毒的人數,逐年增加,青年男女亦每感染嗜好,幾乎有滅種之禍。因此東北人民稱籌濟局為“抽筋局”,可見人民痛恨苛政之深了。這一苛政,其後又被日寇所利用,持續約20年之久。
(五)
前文曾述及,張作霖和吳佩孚聯合的最大成果是攻下了馮玉祥占領的南口。南口位於北京的西北部,在京綏線上。它山嶺叢脞,居高臨下。有居庸關和八達嶺為其天然屏障。馮玉祥的國民軍在這裏特別經營,構築工事,設置堅障。這裏距北京僅一步之遙,對北京構成了嚴重威脅。1926年7月19日,進攻南口的主力由吳軍改為奉魯軍,8月14日攻占了南口。馮軍退向甘肅,奉軍牢牢地控製了北京。張作霖解除了馮玉祥的後顧之憂,便可以麵對南方的咄咄逼人的國民革命軍了。
當時,中國存在幾股政治軍事力量。
一股是廣東的國民革命軍。孫中山逝世後,1925年6月15日,在中國共產黨的倡議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召開了全體會議。會議決定,改組大元帥府為國民政府;並改組軍隊,統一軍隊編製,國民黨所屬部隊,一律改稱國民革命軍。7月1日,廣東大元帥府改組,成立國民政府。汪精衛擔任國民政府主席、軍事委員會主席等職。隨後,廣東各係軍隊相繼統一改編為以共產黨員和國民黨左派分子為政治骨幹的國民革命軍。同一天,蔣介石被選舉為軍事委員會八位委員之一。同時被任命為國民革命軍第一軍軍長、陸軍軍官學校校長等職。
一股是馮玉祥的國民革命軍。馮玉祥於1926年5月9日到達莫斯科,在莫斯科停留了3個多月。他在莫斯科受到了蘇聯的熱烈歡迎,也受到了莫斯科東方大學和中山大學的中國學生的熱烈歡迎,標語上有的寫著“歡迎國民軍領袖”的字句,馮玉祥甚為感動。他在蘇聯受到很高的禮遇,會見了蘇聯許多政要,包括列寧的夫人。他親眼看到了世界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情況,很是興奮。在蘇聯,他本人和他率領的國民軍全體官兵,都正式登記加入了中國國民黨。他的部隊就成了中國國民革命軍。由於南口潰敗,急電馮玉祥回國。他於1926年8月17日從莫斯科啟程回國。1926年9月17日,馮玉祥的國民革命軍在綏遠省荒僻的五原誓師,向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宣戰,“現在我所努力的,是遵奉孫中山先生的遺囑,進行國民革命,實行三民主義”。於右任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的資格為授旗的黨代表。馮玉祥擔任國民軍聯軍總司令。他們接受了李大釗的建議,決定“固甘援陝,聯晉圖豫”。至此,他們向甘肅、陝西進軍,與南方的北伐軍相呼應。
一股是張作霖的奉係軍閥。除原有的東三省外,在關內據有京奉線和津浦線北段,以及京津和直魯兩剩
一股是吳佩孚的直係軍閥。他們占據著湖北、河南及直隸的保定、大名一帶。整個京漢線都是他的勢力範圍。
一股是孫傳芳的後起的直係軍閥。他以南京為據點,占據著蘇浙閩皖贛五剩
一股是直係軍閥閻錫山。他左顧右盼,韜光養晦,尋找對自己有利的時機,待機而動。
1926年7月,國民革命軍大舉北伐。 北伐軍采取各個擊破的戰略,首先集中兵力攻打吳佩孚,而沒有涉及孫傳芳。孫傳芳采取了“五省保境息民”的態度,對吳佩孚見死不救。8月,擔任北伐先鋒的葉挺獨立團首先攻占通往武漢的要衝汀泗橋,進而很快占領了漢口、漢陽。吳佩孚從漢口逃走。
吳佩孚失敗後,9月7日杜錫珪內閣電迎張作霖“入京主政”。9月19日,內閣舉行例會時,直魯軍官兵數百人突然闖進會嘲索餉”,迫使杜錫珪內閣辭職。10月1日,由外交總長顧維鈞兼代內閣總理,杜錫珪專任海軍總長。
孫傳芳知道,他是處於南北夾擊的危險地帶。為了使南方的國民革命軍處於有利的地位,他對北方的直魯軍張宗昌采取了懷柔政策。他們結成了盟兄弟,並簽訂了蘇魯和平協定。
當然,張作霖也擔心,怕吳佩孚失敗後,孫傳芳倒向北伐軍,導致孫傳芳和北伐軍聯合起來,共同北伐。為此,張作霖首先派孫傳芳的老上司王占元到南京,去遊說孫傳芳,表示北方軍閥必須聯合起來,才能戰勝北伐軍。於是,孫傳芳在9月8日致張作霖一電:“願追隨左右,共挽頹局。”表達了欲合作之意。9日,張作霖急忙回電:“玉帥(吳佩孚)新挫,武漢已失。東南半壁,全賴我兄支柱。弟以大局為重,微嫌小隙,早赴東流。倘有所需,敢不黽勉。”同時,張作霖又派靳雲鵬到南京,表示奉魯軍絕不進兵津浦線。如有合作討赤的必要,也將取道京漢線南下,以打消孫傳芳的疑忌。張作霖的這些主動舉措,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孫傳芳的信任。孫傳芳就騰出手來,專心致誌地對付北伐軍。
吳佩孚的軍隊抵擋不住北伐軍的進攻。10月10日,北伐軍攻克了堅守了41天的武昌城,基本上全殲了吳佩孚的軍隊。這對孫傳芳是致命的一擊。因為吳佩孚的部隊被殲滅,北伐軍就可以全力攻擊孫傳芳了。
當時,馮玉祥的國民奉命軍已經由甘肅打回陝西,欲南北呼應,對吳佩孚、孫傳芳形成夾擊之勢。孫傳芳雖然使出全身解數,但由於北伐軍得到人民的擁護,其勢銳不可當。11月,北伐軍殲滅了孫傳芳的主力部隊,占領九江、南昌。
11月11日,張作霖又到天津來召集緊急會議。此次會議主要是討論張宗昌提出的派兵“援孫”的問題。13日,張宗昌趕到天津,力言“援孫”“援吳”雙管齊下,不可觀望自誤。14日,會議在蔡園召開。張作霖表示本人並無做總統的野心,當前的問題應當團結北洋派,先軍事而後政治。
話分兩頭。孫傳芳在江西遭到慘敗,退回南京。他感到,如欲挽回頹勢,必須謀求北洋各係大團結,欲促成段、吳、孫三角聯合。但是,沒有成功。
孫傳芳的這個希望破滅後,不得不轉而乞憐於張作霖了。1926年12月,孫傳芳派他的高級幕僚楊文愷到濟南去見張宗昌。在山東軍務督辦公署會見,張宗昌詼諧地說:“俺是綠林大學畢業,你們從士官來、從陸大來,現在什麼也別說了,咱們一齊打南軍吧!告訴孫馨帥,我一定和他一同幹下去。”第二天,楊文愷又趕往天津,在蔡家花園見了張作霖。張作霖詢問了孫傳芳的兵力,表示既往不咎,並願對孫傳芳的部隊盡力接濟,雙方聯合抵抗國民革命軍。1927年1月,孫傳芳身著便服,僅帶隨從二人,密乘他的參謀處處長劉玉書送眷屬的專車,由南京來到天津。劉玉書的內兄鄒季餘時任車站總稽查,他到車站迎接劉玉書的母親和妻子,意外地看見了孫傳芳。他立即報告給張作霖,並來到楊文愷家,告訴了楊文愷。早晨8時,孫傳芳的副官找楊文愷到孫宅見麵。孫傳芳說,此行是為了戒鴉片煙,行蹤極密。楊文愷把鄒季餘已經報告張作霖的情形告訴了孫。孫立即派楊文愷去見張作霖,約定見麵時間。楊文愷到達蔡家花園,為了表示尊重,張作霖特派張宗昌、張學良同楊文愷前往迎接孫傳芳。
孫傳芳同他們一同來到蔡家花園,會見了張作霖。孫傳芳一見到張作霖,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90度的大禮,並滿含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大帥!”張作霖看著這個長方形麵孔,一個耳朵大、一個耳朵小的漢子。這就是一貫堅持反奉聯馮、曾經煊赫一時的五省聯軍統帥孫傳芳了。張作霖看到孫傳芳這樣屈己認錯,也頗為感動。張作霖反應極快,非常客氣,笑嗬嗬地答道:“你辛苦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一句話解除了孫傳芳來津之前的疑忌。孫傳芳又討好地說:“我們吃麥子的北方人和吃大米的南方人永遠合不攏來。”
張作霖問孫傳芳還有多少部隊,孫回答直屬部隊有5萬人,五省聯軍有20餘萬人。張作霖聽後信心十足地說:“我們東三省的部隊還有80多萬人,連同直魯聯軍不下百萬人。我們要齊心協力一起幹,就是退到哈爾濱,剩下一團人,也要幹到底。”孫傳芳要求補充槍彈,張作霖應允盡量補充,叫孫傳芳同張學良商量辦理,並對孫傳芳說:“我們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豈肯乘人之危,奪取別人的地盤!”又說,“我任安國軍總司令,你和效坤(張宗昌的號)任副司令。陰曆年關已屆,你不要在天津過年,趕快回南京,整頓隊伍,準備反攻吧!”
由於張作霖真心想同他合作,從此,孫傳芳就死心塌地投靠了張作霖。張作霖特意留孫傳芳便宴,為他接風。這頓便宴,上的都是鹿肉、熊掌、銀魚、紫蟹等名貴菜品,以示對孫傳芳的尊重。
這次,孫傳芳和張宗昌、張學良結為異姓兄弟。孫傳芳在南京就任安國軍副司令,召開軍事會議,報告晉見張作霖的經過。張作霖則準備大舉南下。1927年3月,張宗昌率褚玉璞等部開到南京。江蘇督辦一職孫傳芳讓給褚玉璞繼任。自率隊伍退駐揚州。
1926年11月30日,張作霖在天津蔡園召開了一個重要會議。這時孫傳芳還沒有離開天津。前文已經提到,張作霖曾公開表示要做安國軍總司令,但還要走一個過常在這次會上,張宗昌建議張作霖擔任安國軍總司令,以便統一指揮。張作霖假意推讓,後來經過孫傳芳、張宗昌的交口勸進,張作霖也就勉為其難了。
12月1日,在蔡園隆重地舉行了安國軍總司令的就職儀式。張作霖身著大禮服,在肅穆的香案前,跪禱告天,乞求神助。是時,在各界軍政要人麵前,秘書長鄭謙宣讀了《告天書》。在這個不中不西的就職儀式上,張作霖就任了安國軍總司令的職務。這是在向世人宣布,我張作霖已經是北洋派的惟一領袖了。儀式完畢後,張作霖立即下令任命孫傳芳為安國軍副司令仍兼蘇皖贛閩浙五省聯軍總司令,張宗昌為安國軍副司令仍兼直魯聯軍總司令,楊宇霆為總參議,韓麟春、張學良均升授陸軍上將。此時的張作霖雖然還不敢公然自稱總統或陸海軍大元帥,但是事實上安國軍總部就是一個變相的政府組織形式。它成了淩駕於內閣之上的中國最高權力機關。而張作霖就是頤指氣使的最高當權者了。
12月22日。在天津蔡園張作霖召集吳俊升、張作相等開會,決定以安國軍總司令名義任命靳雲鵬為內閣總理。並相應地任命了各部總長。靳雲鵬躊躇滿誌,擬好了就職宣言,準備走馬上任了。不料,張作霖接到吳佩孚的電報,反對靳雲鵬組閣。這個內閣計劃就流產了。
12月27日,張作霖到達北京。此時,靳雲鵬內閣已經倒台。張作霖十分尷尬。後來,張作霖不得不堅持顧維鈞內閣。顧維鈞,字少川,江蘇嘉定人。1924年7月至9月,兼代國務總理。1926年10月起,任外交總長,兼署國務總理。
1927年1月12日,顧維鈞內閣改組成立。這個內閣表麵上看是一個以外交派組成的超然內閣,實際上也隻是為張作霖籌措軍餉和辦理外交事務的附屬機關罷了。從改組的第一天起,它就主動宣布征收關稅二五加稅,自2月1日起施行,借以討好張作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