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國將不國7(2 / 3)

寒風颼颼地刮著,它像刀片似的刮割著人們的鼻子和臉。路上的行人把皮帽子都放了下來,將耳朵和脖子捂得嚴嚴的,借以抵擋風寒,可是張學良對寒冷似乎渾然不覺,他依然開敞著大衣,任由寒風吹刮著他的衣襟。對於“兵諫”該怎麼搞,他和楊虎城隻在古書古戲上看過,現實中怎樣“挾天子以令諸侯”呢?一旦手下的將士,出於義憤,失手打死了蔣介石,豈不又要挑起新的內戰?那樣,日本豈不更加漁翁得利?不,不能這樣做!自己一貫反對內戰,那樣的話,將是事與願違!還是勸說蔣介石自動放棄內戰為好,可是自己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泣涕哭陳、哀求強諫,他都無動於衷,鐵石不化。這到底該怎麼辦呢?

形勢已是刻不容緩,可張學良仍遲遲下不了最後的決心。苦惱、煩躁、焦灼,一齊襲擾著張學良,使他忘記了寒冷,也忘記了道路。當他正漫無目的地沿著岔路踽踽行走的時候,一輛汽車嘎地一聲停在他的跟前!

車門打開,趙四小姐從車上跳下來,她是一臉焦急:

“快,學生遊行的隊伍朝臨潼方向出發了,他們要向蔣委員長請願,請他停止內戰,收複東北,對日開戰……”

“蔣委員長知道了嗎?”張學良一下子也緊張了起來。

“他非常惱火,已下令蔣孝先的憲兵三團全副武裝,出動攔截……”

“哎呀,這要出事的!”

“是的。”趙四也深為憂慮地說,“委員長也打電話給你,讓你格殺勿論。”

“什麼?對手無寸鐵的學生格殺勿論?……”

張學良聽了趙四的轉述,腦袋嗡地一聲,他這才想起今天是北平“一二?九”運動周年紀念日。他本來早就聽說學生要請願遊行,可沒有想到他們會到臨潼去,當然更沒想到蔣介石竟會下令“格殺勿論”!而憲兵三團本來就是鎮壓北平“一二?九”運動的劊子手,這次派他們去阻截,豈不是仇人相見,非流血不可嗎?

“委員長氣得要命,在電話裏連說了兩遍‘格殺勿論’!聽說東關竟存小學的一名學生被開槍打傷了,漢卿,趕快想辦法製止吧,可不能再讓學生流血了!……”趙四說著,眼睛裏又滴出了淚水。

張學良很理解趙四的焦急和擔心,他沒等趙四講完,便飛步跳上了趙四開來的汽車,風馳電掣地朝著中正門方向駛去。

陰雲在集攏,寒風在怒號。西安通往臨潼的公路上,從一支支已經沙啞的喉嚨中唱出的悲壯歌曲,正在西北廣闊的原野上隨風激蕩:

向前走,別退後!

生死已到最後關頭,

同胞們被屠殺,土地被搶占,

我們再也不能忍受!

同胞們,向前走,別退後!

拿出我們的血和肉,

去拚掉敵人的頭!

一萬多學生組成的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就這樣迎著寒風,高唱著激昂的歌曲,徒步向臨潼進發。走在最前麵的是流亡關內的東北大學工學院的學生,他們更是雄赳赳,氣昂昂地走著,他們不懼嚴寒,也不怕憲警的威嚇,一路演說,一路前進!

與此同時,蔣孝先帶領的中央憲兵三團已從臨潼迎著遊行隊伍,開至十裏鋪和河橋一帶,他們在十裏鋪兩旁的高崖上架起了一排排機關槍,沿途的街道上也布滿了大批的騎兵馬隊,他們跨馬執刀,如臨大敵,隨時準備對學生進行血腥的屠殺。

歌聲在寒風中回蕩。張學良望著這些可愛的青年,他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待遊行隊伍一走,他立即驅車趕往臨潼的華清池,他要向蔣介石轉達學生的心願,陳述學生的要求,借以再次對蔣介石進行勸諫。

可當張學良抵達華清池時,蔣孝先已經站立在蔣介石的身邊。張學良剛剛講了幾句,蔣介石便打斷了他,劈頭蓋臉地責罵起來:

“學生要來找我,我讓你派兵鎮壓,你為什麼不執行?你到底是代表學生呢,還是代表我呢?你到底是站在學生立場呢,還是站在國家大員立場呢?告訴你,對付這些青年,除了用槍打,除了用刀殺,是沒有別的辦法的!”

張學良對蔣介石這番訓話十分反感,他知道自己與蔣介石在政治主張上的分歧已是越來越大,甚至是背道而馳了。他本想據理反駁一下,可是當他看到蔣介石那暴戾的神情,特別是看到蔣孝先那小人得勢的陰笑時,他知道,說什麼全沒用了!

張學良默默地從華清池退出來,待他返回張公館時,夜已經很深了。他望著漆黑的夜空,烏雲遮蔽了一切,星星和月亮全不見了,隻有烏雲在統治著暗空,他歎息了一聲,看來一場暴風雪已是無法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