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個時期,張學良因軍務搞得焦頭爛額,趙四雖未詳盡向他講過鄭露瑩的情況,但也粗粗說過一些,所以他望著鄭露瑩,本想解釋一下,免得誤會,但就在這時,趙四推門進來了:“漢卿,你看!”
這是一份南京密電,是打入特務係統的王化一拍來的。王化一也是東北人,原係張學良的親信,現在南京軍統局任重要官職。張學良打開一看,見密電的情報與鄭露瑩所提供的完全一致!
一切都不必懷疑了,事情的確如黃顯聲所說,到了你死我活、間不容發的時刻!
張學良捏著電報,久久沒有說話,隻有臉sè漸漸地變得鐵青,變得嚴峻得可怕,以致鄭露瑩和趙四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惟恐發出一點聲音!趙四與他一起,經曆過那麼多的大風大浪,可她還從未看過張學良這種表情,他兩眼火紅,用牙緊緊地咬著下唇,仿佛像要把牙齒紮進肉中一樣!他根本沒有想到兩位女人的存在,自己徑自在客廳中踱來踱去。顯然,這封密信和密電,像兩塊巨石砸進水中,在他心中激起了衝天的波瀾!
鄭露瑩怯怯地望著張學良,她感到空氣凝固了,自己的血液也凝固了!她收起了慣常的輕佻,惶恐地注視著張學良。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張學良突然停住了腳步。他轉向趙四,臉sè漸漸地由yīn鬱嚴峻,轉為剛毅果決:
“小妹,馬上給楊虎城打電話,告訴他,我立即去他家中,有要事相商!”
趙四抬手看看手表,已是子夜了,她本想提醒張學良,人家楊將軍是不是已經入睡了,可是當她看到張學良那不容置辯的表情時,知道張學良已作出了一個巨大的決定,而且十萬火急。於是她雙腿一並,像軍人領受任務一樣去照辦了。
鄭露瑩見他們這樣緊張、繁忙,便悄悄地站起身來,想不聲不響地退出房門,可當她剛走到門邊時,張學良大聲叫住了她:
“露瑩,請留一步!”
張學良快走幾步,走到鄭露瑩的跟前,抓住鄭露瑩的手,緊緊地握住:“今晚非常感謝你!”
鄭露瑩從未得到過張學良這樣真誠的感激,所以這位伶牙俐齒的交際花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了。
張學良一麵送鄭露瑩下樓,一麵說道:“十一號晚上,我要舉辦一個盛大舞會,招待南京的軍政大員們,想請你幫忙張羅一下,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鄭露瑩本想說,這是我的拿手好戲,而且又是你來求我……可是,因為今天的氣氛太嚴峻,以致她也不得不改用少有的鄭重口吻:“辦得紅火熱鬧些?”
“嗯。”張學良點了點頭,“不過,這之前你要絕對保密。”
“嗯。”鄭露瑩也像張學良似的,點了點頭。
“那就拜托了!”
張學良的這句話,在幽深的樓道裏,顯得格外的凝重。
舞廳門前,五光十sè的霓虹燈首先亮了起來。斑駁陸離的暈光輪回轉換,明滅不定,令人眼花繚亂。爵士樂隊奏起了節奏強烈的樂曲,狂放粗獷的鼓點,撞擊著人的心弦,迷情亂xìng。
今晚的舞會,是以西安綏靖公署主任楊虎城將軍的名義主辦的,因此地址選在了十七路軍所轄的一處既幽靜又豪華的所在。
院外高牆壁壘,院內也是戒備層層。樹yīn處、路燈下,門窗外,幾乎全有楊虎城的衛隊jǐng戒站崗。就是舞廳內部,端茶送水的招待,很多也是由楊虎城的衛士化裝的。邀請的太太小姐、公子少爺,都經過楊虎城將軍親自圈定,嚴格挑選,所以盡管舞廳門前吹奏得一團火暴,而能有幸進得舞廳的卻是為數寥寥。一切都是外鬆內緊,火熱之中暗含著森嚴,歡愉之中隱藏著殺機!
舞會是聘請鄭露瑩小姐主持的。昨天,張學良親自請她來cāo辦此事,這使她頗有些受寵若驚,因為在以往的接觸中,張學良對她總是不冷不熱,若即若離,自己雖施盡渾身的解數,仍舊不能打開張學良的心扉,而昨晚張學良竟主動請求,這不能不讓她大喜過望。從昨晚的交談中,她雖不明底裏,但是從那緊張的氣氛中她清楚今晚的舞會一定非比尋常。她留神看了一下舞廳內外的jǐng備,似乎也絕非單單為的保護這群南京大員們的安全,至於深下一層是出於什麼目的,她沒有多想,也不想傷這份腦筋,隻要是張學良親自交辦的,有這一點就足夠了。這大約即是所謂愛情的魔力吧!
為了完成張學良交付的使命,把舞會辦得紅火熱烈,鄭露瑩真是煞費苦心。一道厚厚的紅絲絨窗簾,將舞廳內外隔成了兩個世界。外麵是寒風凜冽,冰天雪地,而舞廳內部卻是流光溢彩、chūn意融融。
舞會雖是從晚上七點鍾開始的,但是高cháo卻是在九點以後。因為今天晚上,蔣介石也在華清池宴請這批南京來的軍政官員,他們是在那裏吃完酒宴,由張學良一路陪同趕到這裏來的。當陳誠、蔣鼎文、衛立煌、朱紹良、陳調元、陳繼承、萬耀煌以及蔣作賓、邵之衝、蔣百裏等,在張學良將軍的陪伴下,步入舞廳時,舞場上頓時呈現一片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