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驟然緊張起來。許多人雖然都猜出今晚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但借個膽子,有人也不會想到竟是要捉拿蔣介石!
張學良望望諸位驚疑嚴肅的麵容,他將長長的黑發向後一甩,感情憤昂地講述了這次事變的緣由。他從先大帥的闖蕩天下、東北軍的發展,講到皇姑屯先大帥的慘死;從“九一八”事變,講到東北軍輾轉奔波的“圍剿”;從全國人民的唾罵,講到他多次跟蔣介石的哭諫;從學生紀念“一二?九”運動,講到蔣介石的“格殺勿論”;從中央軍的大兵壓境,講到東北軍如今已無路可走的危機……張學良時而淚流滿麵,時而撕裂衣襟,時而仰天長歎,時而睚眥俱裂!
最後,張學良將手一收,緊握起雙拳,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諸位,你們都是東北軍的高級將領,我最親密的弟兄。你們都清楚,抗日救國,是我今生惟一之宗旨,雖刀鋸斧鉞加之,也絕不變更!‘兄弟牆,外禦其侮’,在抗日救國的大原則下,我絕不再做親者痛心、仇者快意的事情!諸位知道,我張學良一向不主張內戰,早在直奉戰爭時期就是這樣,如今山河破碎,強鄰日寇步步緊逼,我更是反對內戰,絕不內戰!這便是我與蔣委員長的分歧所在。諸位清楚,我與委員長非為私仇私怨,隻因我張學良家仇國恨,愛國之切,猶逾常人!如今,我與蔣委員長的政治分歧已無法化解,不采取果決行動,內戰無從製止,東北軍也將被肢解消滅!”
說到這兒,張學良繞著桌子走回主席的位置,抬手看了看表。然後斬釘截鐵地說:
“故此,我現在宣布!我已和楊主任商量決定,今晨五時在臨潼、西安一齊行動,采取武裝措施,把他捉起來,請進城裏,逼他答應我們抗日!下麵,請諸位發表意見!”
一時再度沉默。有的低垂著頭,有的使勁抽煙,有的則漫無目的地撫弄著茶杯……時間一秒一分地過去。已經過去十分鍾了,張學良突然將麵前的茶杯啪地往桌子一頓,茶水濺了出來,濕了一大片桌布:
“現在的時間一刻千金!請諸位發表意見,如有反對的,請舉手聲明!”
資曆最老的於學忠撳滅香煙,開口問道:
“副司令,楊主任那邊怎麼說?”
“楊主任隻有一句話,說他是一杆槍起家的。這支隊伍這麼摔了,值!響!”
“楊主任講得好!此時不幹,更待何時!”少壯派軍長王以哲霍地站起來,激越地說:“我一切聽命於副座!”
白師長一拍腰間的雙槍,緊跟著大聲叫道:
“我生為副座人,死為副座鬼,副座指哪我們打哪兒!”
眾人這時連忙紛紛起立表態:
“副座既已決定,我等願意服從命令!”
“有反對的嗎?”張學良用炯炯的目光巡視一周,“既然沒有反對的,下麵我宣布具體的行動部署和新的任命!”
張學良從兜裏掏出名單,朗朗念到:
“任命董英斌為總部代理參謀長,坐鎮總部指揮;任命直屬105師師長劉多荃為臨潼行動總指揮;任命105師二旅旅長唐君堯帶領一個團包圍華清池,不許一個漏網;任命騎兵師師長白鳳翔帶領閻濤、孫銘九以及衛隊營衝入華清池,活捉蔣介石。其他駐守蘭州、洛陽的東北軍部隊立即發布電令,一齊行動,不得有誤!”
接到任命的,一個個都站立起來,精神抖擻地跨前一步,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此時也有些異樣的振奮和緊張。
張學良走過去,一一同他們握手送別。待孫銘九走到他跟前時,張學良詳盡地問了下衛隊的情況,然後注視著他,說:“這件事可跟一般打仗不同啊!明天這個時候,我們不一定能再見麵了。你死,我死,都說不一定。不過——”張學良這時把頭一揚,轉向了大家,用手做了個框子,“報紙上可要登這麼大的字!”
說完,張學良暢聲大笑。顯然,他想用自己的輕鬆鎮定,來解除大家的過分緊張。
布置完畢,張學良帶領剩下的官員,一道登車前往新城大樓。這裏是楊虎城辦公的地方,張學良為了防止指揮上出現偏差,決定把這次總指揮部統一設在新城大樓。此刻,楊虎城利用舞會,已經將那些腦滿腸肥的大員們集體護送回西京招待所,並派兵秘密地看押起來,隻等清晨五時一到,與臨潼同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