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二章(3 / 3)

老石坐在桌前,咳嗽完朝門口吐口痰,喘口氣,手裏拿著煙袋,放桌上說:“不抽了,奶奶的,都說俺妻管嚴,俺真是氣管炎,抽袋煙氣兒都上不來。老齊,還是你光杆兒司令,吃飽喝好啥也不想,自自在在。”

老齊拿下嘴裏的煙袋,歎口氣說:“有啥好想的,哪勝你們家屬,過得有滋有味,熱熱乎乎。”

老石:“熱乎個屁,俺當家的沒有一天不和俺吵架的。”

老齊:“天天吵架,咋還會養出來娃娃!”

老石:“你這球貨,怪不得娶不上老婆,吵架歸吵架,養娃歸養娃,兩碼事。俺說老齊,你幹脆和阮妮湊到一起算了,全當撿隻破鞋,老了有個伴兒,幫你暖暖腳,沒準兒還能聖戈班胖娃娃,有個接班的,不是挺好?”

老齊發窘地:“你說得輕巧,,你要是阮妮,我這樣子的,你要不要?”

老石沉住氣說:“你這球貨,我要是阮妮,我抱著你當娃娃。”

老齊:“嘿,你不是阮妮。咱這把年紀,人家還年輕。”

老石:“年輕個屁,都快成老婆娘了。俺比俺當家的也大十好幾,不是一樣?你跟阮妮,俺看差不厘兒。你老齊不咋的,她阮妮也不咋樣,說不知道她是個破鞋?過去跟上海伢子勾勾搭搭,跟扁頭好過一陣,跟牛鼻子成了家,兩家都鬧紅了眼,後來都把她甩了,牛鼻子騙她假離婚,回到上海就不要她了,人家可是當了真。她這去一趟上海,不是被趕了回來?連孩子也不要她。俺看阮妮也沒啥好過頭,咱連裏的人除了你,睡還瞧得起她?俺看也就是你,跟她合適,準能湊到一起,她能跟上你,是她的福氣。”

老齊聽罷一席話,眼神開花,拿起老石的煙袋說:“老石,抽煙。”

阮妮家屋內。阮妮從臥室端出洗腳水,開門潑出去,關上門、放下盆,把門插好進臥室。

臥室內。阮妮進來坐上炕沿,拿起桌上的毛巾再擦一下腳,坐進被窩,顯得心灰意懶,每到夜裏,唯一想念的是遠在上海的兒子。她側身拉開抽屜,摸出幾張照片,靠著炕頭看一遍,歎口氣心裏說:“克強,媽好想你。你在上海,不知道還能不能見你一麵。”她抬眼離開照片,想起往事黯然銷魂。

(上海丈夫家門前。房門緊閉,阮妮站在門前痛不欲生,她一手拎著軍用挎包,一手捶打著房門……)

阮妮止住思緒,忍著心痛找出手裏一張照片……是她抱著兒子同丈夫的合影。她目注丈夫的體貌,惱恨地心裏說:“牛鼻子,你騙我假離婚才能回上海,不會好死!”

老齊屋內。老石仍坐在桌旁,咳嗽兩聲放下煙袋,喘口氣說:“你就是膽子小,要是俺,早就把阮妮捂到被窩兒裏了。”

老齊仍坐在床沿,嘴裏叼著煙袋,琢磨著老石的話,拿下煙袋搖搖頭,說:“你、你這是餿主意,要犯法律的。”

老石眉一橫:“狗屁,犯啥法律!不鬧到場部去,就不會有事。不信你試試看,聞聞她身上啥味道,她準不敢吱聲,還怕鬧出點動靜來呢。”

老齊又搖搖頭:“我可不敢,那年……上海伢子剛來的時候,你叫我往飼料裏摻牛糞,讓他們偷著吃,我就差點被處分。”

石有才不耐煩,起身拿起桌上的煙袋,說著“不聽俺的,你這輩子都別想沾上婆娘邊兒,氣兒也聞不上,俺走了”出門而去。

老齊下床關上門,坐回床沿,歎口氣獨自尋思。

阿蓮家臥室內

晚上,屋頂亮著燈,阿蓮坐炕頭織著毛衣,聽外麵咳嗽兩聲,石有才從老齊那兒回來,推門進屋,關上門,撩開臥室的門簾進來。阿蓮抬頭瞟他一眼。

石有才坐上炕沿,稍作猶豫,說:“紅紅她媽,當家的回老家的事,你可要當回事。俺上次在老家,和二弟都商量停當,不定哪一天,調動單子寄過來,你可別誤了事。”

阿蓮織著毛衣說:“你去場部,組織科的人咋對你講的?”

石有才:“俺離休的是好辦,要是回老家,你不出麵就不好辦。”

阿蓮:“你們河南,人生地不熟,就算是進縣城,啥也幹不來,不習慣,還是呆在這裏。”

石有才:“俺二弟在電業局,挺管事,你跟俺回去也進電業局,孩子好進城裏讀書,你就是啥也不幹,一樣領工資。”

阿蓮:“老強驢,別說了,這裏好歹我呆了20年,要我離開這裏,除非是回上海。”

石有才:“嘿,回上海,明擺著你回不去,你媽當不了家,爹是後爹,有個妹子是二愣子,瞧不起你,你前年帶著紅紅回去報戶口,還不是又帶了回來!你娘家你都回不去,孩子就更別想。當家的,跟俺回河南,你不考慮俺,也得考慮孩子。孩子眼看就大了,紅紅倒沒啥,關鍵是紅柳,走路不離拐杖,明年要去營部讀書,來回十多裏路,你讓她咋走?”

阿蓮:“車到山前必有路,跟你會河南,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走著再說,我們上海知青還沒有走光,有文娣、阿成至少還有個伴兒。”

石有才:“嘿,別到最後就剩你一個上海伢子了。不信走著瞧,俺要是看不準,算俺眼瞎,牛犢子家的,想上海想成那樣,在這兒肯定呆不長。再說阿成,是老潘家的侄女婿,上麵有根子,頂多一年半載,準會調上去,你想想看,是不是剩你自己?跟俺回老家,就這一條路。”

阿蓮停住手裏的活,想一下歎口氣:“反正我不想跟你會河南,你要是非走不可,我也不攔你,倆孩子任你選,看誰願意跟你走,你帶一個,咱離婚。”

石有才歎息無奈地:“還說俺是老強驢,咋說都說不動你,一說就是離,別想著俺怕你,離就離。”話落脫鞋上炕,被阿蓮兩腳踹下來,愣著眼說,“哎,你幹啥,俺睡覺還不中啊!”

阿蓮嗬斥:“你的驢蹄子洗了沒有!”

石有才忍口氣,趿著鞋往外走,抱怨著:“奶奶的,上海伢子,一天不洗腳,就不讓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