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老齊屋內。老齊坐在床沿,嘴叼著煙袋,聽石有才在胡扯;石有才坐在桌前,說:“俺看阮妮沒啥好過頭,咱連裏的人除了你,誰還瞧得起她?俺看也就是你,跟她合適,準能湊到一起,她能跟上你,是她的福氣。”)
老齊止住思緒,稍作回味,歎氣自語:“聽老石的話,好處不大。”聽門外一聲“老齊”是阮妮,忙側身躺下。
阮妮小心翼翼推門進來,端碗荷包蛋,朝床上瞅一眼,把碗放桌上,低下眉說:“老齊,起來吃點東西,幾個荷包蛋。”
老齊側著身背對阮妮,沒有反應。
阮妮抬眼看看老齊,思慮一下,又低下眉說:“老齊,能不能坐起來?幾個荷包蛋,趁熱吃了。”
老齊仍堅持不動,禁不住身子哆嗦。
阮妮又抬眼看看,說:“老齊,是不是嚴重了?指導員說,你是內傷,還是去場部診斷一下,別耽誤了,現在俞連長再辦公室,我去告訴他,送你去場部。”話落欲出門,忽聽老齊呻吟著叫聲“阮妮”,回頭看翻過身,忙到床前扶他,說,“老齊,醒了?我扶你起來。”話落伸出雙手,卻被老齊緊緊抓住,一陣心慌。
老齊坐起,仍抓著阮妮的雙手,眼神發直,心裏哆嗦。
阮妮鎮靜,低下眉說:“老齊,輕點,抓疼我了。”
老齊恍若夢醒,鬆開手吱唔著:“我……手抽筋了。”
阮妮鬆口氣,挪挪桌上的碗,靠近床沿,說:“老齊,吃點東西,幾個荷包蛋。我去告訴俞連長,送你去場部檢查一下身體。”話落欲出門,老齊叫起來。
“阮妮,別……我、我是裝的,沒被摔傷!”老齊說著坐到床沿。
阮妮回頭,瞅一眼老齊,並不介意,說:“老齊,沒被摔傷,為啥要裝?”
老齊吱唔:“我……是老石出的主意,讓我裝病,讓你伺候我幾天。”
阮妮說:“沒關係,平時都是你在忙,我照顧你幾天也沒啥。”
“那……你就不想再成個家?”
“咱連隊就是我的家。”
“我、我也是。你……”
“你歇著吧,再休息兩天,我去把麵和上,下午蒸饅頭。”阮妮說著轉身出門。
老齊欲言又止,看阮妮出去,歎口氣,看著碗裏的荷包蛋,悵然若失。
……
食堂內。下午,蒸熟一鍋饅頭,小馬幫忙,和阮妮把籠屜抬下鍋,擺案台上,散發著蒸汽。
小馬說聲“大姐,沒我的事兒了”往外走,被阮妮叫住。
“哎,小馬,等一下。”阮妮走近灶台,上麵盆裏蓋著兩個煮雞蛋,從蓋布下麵拿出來,說著:這倆雞蛋是熟的,拿去吃了”遞給小馬。
小馬接過雞蛋喜出望外,說:“大姐,還有酬勞。”
阮妮掛著笑:“當然,這兩天你幫大姐的忙,也該給點獎勵。”
小馬一笑:“也沒啥。大姐,多謝,有事叫我一聲。”說著轉身出去。
阮妮含笑看小馬出去,感到慰藉,走近案台,拍拍籠屜上的饅頭。
阿蓮家廚棚內
石有才坐灶前燒著火,阿蓮坐案前切著菜,燒晚飯。
阿蓮:“老強驢,我可告訴你,往後再去找老齊,出啥餿主意,我可對你不客氣,讓你老家回不去,讓你死在這裏。”
石有才:“俺是幫老齊,又不是幹壞事。俺看老齊和阮妮兒差不厘兒,怪合適。”
阿蓮:“放你娘的屁!阮妮咋會看上老齊,你狗眼瞎了!”
石有才:“別動氣,俺不見老齊就是了。你這脾氣,俺要是幹了壞事,就活不成了。”
阿蓮:“你幹的壞事還少嗎?往飼料裏摻沙子、摻牛糞,打斷石頭的腿,上海知青哪個不恨你,我都沒臉見人!”
石有才:“都是過去的事,俺是保皇派。那時候缺糧食吃。牲口喂不飽,俺不往飼料裏摻點東西,你們上海伢子就偷吃光了。”
阿蓮踢上一腳:“是人重要,還是你的牲口重要!”
石有才縮一下身子:“別動手,動口不動手,一動手就掐脖子,俺都讓你打怕了!俺今兒咳嗽都吐了血,說啥你都不心疼。”
阿蓮:“我還心疼,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替我們上海伢子出口氣!”
石有才:“當家的,俺知道你不待見俺,可也別恨成這個樣子,想扒了俺的皮。俺都想通了,俺這身體怕是撐不過去,俺比你大十好幾,淨是拖累你,你能把紅柳帶回上海,讓孩子有個好去處,俺死了讓狗吃,都不怪你。”
阿蓮一陣心酸,淚珠掛臉上,抬手沾一沾。
……
屋內。一家四口圍桌吃著晚飯,饅頭稀飯兩個菜,除了筷子磕碰聲,沉悶無語。
阿蓮心情抑鬱,欲食難咽。
紅紅看一眼母親,看一眼父親,擔心再吵起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