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封城前六小時(2 / 3)

“對了,”張醫生像是想起了什麼,“我剛才跟你說的這些,你可別告訴別人,我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這人顯然是讓警察給治慫了!”我心想。

我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是簽了的,便覺得十分窩火。

這樣想著,我開始覺得渾身不舒服,一抬頭,發現斜對麵有個戴口罩的姑娘正盯著我看。雖然隻能看見她塗了眼影的雙眼,但從口罩部分的凹凸還是可以看得出她的五官和下巴十分精致。她大概是看出了我對口罩的不適,眼神中有一絲嘲諷的味道,要不就是因為我這像豬嘴一樣的口罩有點滑稽。我現在總算體會到何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了。我開始好奇姑娘們最近出門會不會大大提速,因為她們終於可以偷一下懶,化妝時隻畫眼睛一帶,這將大大地縮減約會時男方等待的時間。人們顯然已經適應了戴著麵具的生活。我記得雨是從來不化妝的。

車廂裏再沒有人說話了,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機。我尋思道:“沒網他們怎麼都能上癮呢?他們大概是在玩之前保存的遊戲吧。”至於那些沒手機可玩的人,要麼東張西望,要麼盯著地板發呆,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轉車的時候,地鐵站廣播不停地播出停運一些線路的消息,緊張感陡然加劇。我問了一個站台執勤人員,回應是到點了,收車了,例行公示而已。

出了地鐵站,街上空空蕩蕩,我看到街邊有一個紅色的智能電話亭,邊走進去,再次撥打了高學力的網址,我想她應該知道一些內部消息。還是無法接通,我又要了綠石養老院的地址,竟然通了,“這裏是綠石養老院,有什麼可以幫到您。”說話的是一個智能機器人,聽聲音還是八年前那個。

“請問高學力女士在嗎?”

“您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的……”我想起之前的遭遇,連忙改口道:“她的心理醫生。”

“她已經去世了。”

“什麼!”我覺得我和她的對話就像是在昨天。

“請節哀。”機器人道。

“她什麼時候走的。”

“她不是走了,是去世了。”

“我知道,我是問她什麼時候要去世的。”

“2192年10月27日下午3點45分。”

“她是怎麼死的。”

“肺部功能衰竭。”

“她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嗎?”我覺得她應該會給我留下一些東西。

“比如呢?”機器人像是會讀心術。

“她沒有留下錄音或是書信之類的嗎?”

“沒有。”

“那我能去養老院看看嗎?”我心想她至少會留下一些小紀念品什麼的給我吧。

“不能。”

“為什麼?”

“我們已經封院了。”

“出什麼事了?”其實我心裏已經想到了這事一定跟目前的狀況有關。

“前不久養老院出了一些狀況。”

“究竟怎麼啦?”

“無可奉告。”

“可這是為什麼啊?”

“對不起,這是國家機密。”

“我還得趕回醫院。”張醫生在外麵催促道。

“藍月亮”就在街對麵。

我注意到以往在門口徹夜閃耀的霓虹,如今隻剩下一堆曲裏拐彎的冰冷燈管。

我一推門,沒上鎖!裏麵有一盞燈亮著,這是在酒吧櫃上靠著牆的一座台燈,玻璃燈罩靜靜地發出暗綠色的光。

“有人嗎?”我的嗓音有點沙啞。

沒人搭理。

“這有人嗎?喝酒。”我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門喊道。

“沒酒了,”從裏屋走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沒客人,東西都運鄉下去了,再過兩天我也要搬走了。”

我仔細一看,這是一個瘦高個,染了一頭紅發的少婦,穿著露肩的呢子連衣裙和長筒靴的,在她的左肩上有一朵紅玫瑰刺青,似曾相識。

“你們老板呢?”

“我就是這的老板?”

見到她興奮得泛紅的額頭,還有口罩上方呆滯的大眼睛,再聽她的聲音,我一下子想起來了——是珍兒。

我突然記起來這段經曆,為了尋雨,我來這間酒吧找過她,這事就像是在昨天發生的:

那天黃昏,酒吧裏空蕩蕩的,回響著一首藍調風格的老歌:

如果有一天,太陽突然間跌落

如果有一天,海水突然間蒸發

隻要你愛我,真的愛我

那就隨它去吧,親愛的,我不會在乎

......

我來到櫃台前,值班的服務員個子很高,亞麻色的頭發。

“你好,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住在附近的員工啊?”

“你說的是小雨吧?”她很幹脆地答道,“她就住街對麵那棟五層樓裏。”

這個回答令我頗感意外,看來還真還有這麼一個人!

“喏,那人跟她很熟,”她把臉向酒吧大廳方向一揚,“喂,珍兒,這有個帥哥找小雨。”

我走下舞池。

“她是你女朋友啊?”一個沙啞的女聲道。

我尋聲望去,隻見舞池邊的小圓桌旁坐著一個身材、模樣都還不錯的姑娘,一看就是那種身經百戰的“老炮”。她正拎著一瓶紅酒自斟自飲。她肩上有刺青,我走近一看,圖案是一朵滴血的紅玫瑰。

“你認識小雨?”我還是將信將疑。

“哈哈,認識,認識,小雨麼。”這個叫珍兒的姑娘打消了我的疑慮。

“你們是朋友?”

“一起合作過。”

“合作?”

“我們一起接過活。”

“什麼活?”我越發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