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封城(2 / 3)

孫警官說完就轉身就走了。

“你走了,”珍兒衝他背影大聲喊道,“那誰來保證我們的安全?”

“我還要去通知其他的市民,有事打我電話,”他頭也不回,邊走邊說,“記得收聽廣播,社區廣播。”

酒吧裏,社區有線廣播正在播報新聞,是本市人民熟悉的那個女播音員:

“……市區將遭遇有記錄以來最嚴重的霧霾,預計持續三十天……現已啟動紅色預警……我市人口和城鎮比較密集、工農業生產活動強度相對較大,能源結構單一。秋冬季節由於燃煤供暖等原因更加重了汙染物排放量。如果趕上靜穩、逆溫的不利天氣,汙染物擴散不及時,就很容易形成重汙染天氣……然而,令人憂心的是,部分城市領導幹部麵對頻發的霧霾,依然存在思想認識不到位、行動遲緩等問題。從首次派出環保督察組的督察情況來看,仍有應該啟動紅色預警的城市,實際啟動的預警級別偏低;部分地方領導幹部有‘等風來’、‘靠風吹’的思想;還有部分地方領導幹部認為‘我停產就是給別人打工’……”

“老調重彈,怎麼還不說封城的事,”我心裏麵嘀咕道。正在這時,廣播突然中斷了。

“線路可能被耗子咬斷了。”珍兒盯著牆上的廣播匣子道。

“市民們注意,市民們注意……”廣播突然響了,換了一個陌生的男播音員,“現在播報緊急通告,現在播報緊急通告……從即日起,我軍將在全市範圍內實施宵禁。近日來,一些不法分子以霧霾做掩護,上街打砸搶燒殺……部隊現已抵達市區,我們將嚴厲打擊這一小撮不法分子……我們的軍人為維持榕城的公共秩序與治安,不辭辛勞,長途跋涉,讓我們向最可愛的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請市民們配合軍隊執行任務,所有人務必留在家中,同時鎖好門窗,最大限度地降低霧霾對人體所造成的傷害,絕不讓犯罪分子有可乘之機……”

“既然都宵禁了,咱們就到地下室避一避哈。”珍兒建議道。

“再聽聽看,了解一下情況再說,我還是不大相信。”王總掏出了香煙,叼上一根,吞雲吐霧起來。

“外麵那麼多霧霾你還沒吸夠啊?”張醫生一把抽下他嘴上的香煙,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你……你丫是不是有病啊!”王總跳了起來,擼起袖子,一副準備幹架的樣子。

珍兒趕緊上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大難臨頭,大哥,帥哥,你們倆都別鬧了,好嗎?就當哥哥們給小妹一個麵子。”

酒吧裏回蕩著播音員鏗鏘有力的聲音:“……軍隊可禁止任何集會或會議,也可限製公眾的海陸空出行。有權對報社和電視台進行新聞審查,甚至把他們關閉。軍人有全權對任何地方進行搜查、征用、發出禁令、搶占、進駐或摧毀。這包括進行人體和車輛搜查、檢查住家或建築和審閱印刷物。可征召人員到軍中支援,也可隨時向任何人或公司征用車輛、食品、工具和武器。可實施宵禁,並可限製某些地區的通行。當局可將懷疑違反戒嚴令者拘留長達十四天。軍事法庭有權審理在戒嚴令生效期間發生的刑事案件……”

張醫生走過來跟我搭訕道:“這事你怎麼看?”

我現在真沒心情聊天:“我有健忘症,很多事都想不起來。”

“你什麼行李也沒帶啊!”張醫生顯然是想轉移話題,故作驚訝地問道:“你家人呢?”

我反問道:“你帶這麼多行李幹嘛?你怎麼不和家人呆一塊呢?”

“我老婆和兒子都在南邊。”他辯解道。

“我也打算南下。”我隨口道。

“要不要咱倆一塊挖去?”張醫生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甭搭理他們,他們壓根就不懂。”

“算了!”

我覺得這裏的氣氛太壓抑,打算出門走走,透口氣。呆在這裏根本沒有希望找到通向防空洞的入口。

“外麵太危險,我勸你還是別出去了。”張醫生說這話時眼神閃爍不定,顯得假惺惺的。

“那就去上麵瞅瞅。”我笑道。

藍月亮酒吧是臨街的一座平房,它建在一棟公寓樓的下麵,像是一樓的延伸部位。酒吧裏有一個門可以進這座公寓樓。公寓樓有二十八層,是這一帶最高的建築。

我往酒吧一角走去,走完一條燈光昏暗的走廊,我推開一扇彈簧門,來到了大堂,燈光明亮卻空無一人,我進了電梯,按下了28層。

我來到天台上,以上帝的視角俯瞰整座城市,不,確切地說,是俯瞰史上最強霧霾——這座城已模糊不清。整個城市現在就像是一個熱火朝天的煉鋼廠,血紅色的霧霾鋪天蓋地。暗紅色的夜空,如同火山爆發之後火山灰,猙獰的血色,崩塌的黑色。我看著紅得發紫的天邊,內心就像掉進宇宙星雲裏,那是在我夢中出現過的對無限大的恐懼。

此刻,恐懼浸透了我的全身……

童屠像是跟著霧霾遷徙過來的,霧霾似乎就是他們的興奮劑。

遠處響起一串槍聲,聽起來像是“滿天星”劈劈啪啪的細碎脆響,槍聲過後,警報聲突然響徹全城,無數的光柱在城市上空移動,那是直升機開著探照燈在紅色的夜空中盤旋,“踏踏踏”的轟鳴聲交相呼應。

他們顯然已經開始在大規模部署兵力了。

想到這裏,我心裏一陣發慌,覺得此地不可久留,便趕緊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