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已是大天亮,肚子不餓了,大概是餓過梭了。窗外的陽光灑在粗糙的水泥地麵上,乘警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昨晚又累又餓,奇怪的是,現在我的精神反而出奇地好,看來,不吃晚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我決定再去一趟上遊,但這回不能赤膊上陣。我從床下提了出那個跟隨我多日的背包,因為那把槍的關係,沉甸甸的。背包上全是各種汙漬,它跟我一起經曆了刀山火海、血雨腥風,我舉起背包,湊近鼻子聞了聞,它散發著複雜的味道,今天我要帶上它,不知道又會經曆什麼。
下床走了幾步,我感到腿有些飄。在門口的一個水龍頭下灌了一肚子水,我打算去“六月飄雪”,以找小欣玩的借口蹭一頓飯。待會還要走很長的一段路,不吃飯是不行的。
雨後,空氣中有些涼意。
來到“六月飄雪”,這回裏麵坐滿了食客,我掃視了一圈,珍兒和張醫生都在,一看見我就招呼我過去吃麵。我注意到他倆沒戴口罩。
“你們咋不戴口罩了呢?”我問道。
“入鄉隨俗嘛。”張醫生笑道。
飯館老板走到我跟前,撩起圍裙擦手,陪著笑臉道:“昨天店裏進了一批物資。”
店裏有幾個大學生模樣的人在打下手,手腳非常麻利,始終麵帶微笑,他們的服務充滿了激情。
“唉,”珍兒看著他們,歎了一口氣道:“你說那些大學生,課都上不了,多可憐!”
“你懂什麼,這屆大學生是最有希望的,他們終於有時間思考人生了,比那些被灌了一腦袋無用知識的人強多了。”張醫生滔滔不絕道,“想起中學時學的解析幾何,其實對我大學的學習一點用都沒有,對我的醫術更沒有什麼幫助了,學校教育是在想當然。增強邏輯思考能力和立體感,不如去讀幾本偵探,或者畫畫。”
“但願他們落下的課以後能補起來!”珍兒顯然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我不同意讓他們去補課,補遺漏課程或許他們是不得不做出的選擇,但放在人生這個更長維度的競爭中,如果隻是一味地盯著一個所謂的完整教育,會讓他越來越喪失自信、喪失對學習的興趣和成長的動力……”
我對他的滔滔不絕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便問道:“醫生,以你的職業眼光,這抗病毒疫苗什麼時候能出來?”
“最快一周,最遲就沒有底限了。”張醫生道,“可能下周,也有可能是一百年後,五百年後,甚至是一千年後。”
“這也太誇張了吧!”珍兒笑道。
“世界本來就是荒謬的。”張醫生道,“在鑫國,人們習慣了被剝奪自由,這是正常的生活,你可以認為這是一種理智或自律,但實際上就是習慣了被奴役。奴隸就是最理性、最克製、最自律的,因為不這樣就要挨監工打罵、挨餓。我們生活在一座大監獄裏,聽天由命。”
珍兒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她向上伸直了雙臂,感歎道:“庚子年確實是大災年啊!”
“你們今天有何安排?”我想讓他們跟我一道去上遊看看。畢竟人多力量大。
“找個地方把衣服洗了。”張醫生道。
珍兒看著他笑道:“我都能聞到你身上的味了!”
“你呢?”張醫生問我。
“我想再去上遊看看。”
“上遊?”珍兒不解道,“什麼上遊?”
我這才想起來,他們昨天沒跟我一道去。
“我們經過的那條幹河嗎?”張醫生問道。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道去。”
“好玩嗎?”珍兒問道。
“不怎麼好玩。”我隨口道。
“那就算了,”珍兒把手搭在醫生的肩上,“今天我跟我們家的家庭醫生廝混哈。”
正說著,我突然感到一陣尿急,顯然是因為出門前的水灌多了。我說了聲抱歉,進了飯館的廁所。等我出來時,這裏的情勢已經大變,食客們都不出聲了,兼職大學生也不見了。張醫生和珍兒在飯桌上被三個穿統一風衣的人圍著,張醫生正雙手連比帶畫著向其中一人解釋著什麼。
他們倆有嫌疑,我們大門去做理性的,憑我直覺就知道那三人是環球局的。這幫雜種,居然追到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