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麻將館裏的電視峰會(2 / 3)

“我想了解一下我們的疫情。”我說。

老所長一揮手,電視便轉了台。

今年,鑫國未成年人非正常死亡的情況尤為突出,南方一座用於隔離病毒感染者的三層孤兒院發生坍塌,有六十七名孩童遇難。在榕城的持續騷亂中,有近三百個未成年人被軍隊的流彈擊中死亡,另有數十名兒童死於流竄作案的暴徒,具體的死亡數字還在統計中。鏡頭裏,白色的收屍隊來了!記者上前去采訪,一領頭的“防化服”道:“現在我們都不負責帶走火化,我們負責就地處理屍體……”

畫麵又一轉:

……導演一家相繼去世,他和姐姐在2月14日同一天去世。他的一位友人惋惜道:“他是身體特別好,特紳士、特有品位的一個人,父母都是教授,書香門第。太惋惜了!”

他在父母去世後,曾留下遺書,讓人淚目:

除夕之夜,遵從政令,撤單豪華酒店年夜宴。自己勉為其難將就掌勺,雙親高堂及內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觸。殊不知,噩夢降臨,大年初一,老爺子發燒咳嗽,呼吸困難,送至多家醫院就治,均告無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還是一床難求。失望之及,回家自救,床前盡孝,寥寥數日,回天乏術,老父含恨撒手人寰,多重打擊之下,慈母身心疲憊,免疫力盡失,亦遭烈性感染,隨老父而去。床前服侍雙親數日,無情病毒也吞噬了愛妻和我的軀體。輾轉諸家醫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輕,床位難覓,直至病入膏肓,錯失醫治良機,奄奄氣息之中,廣告親朋好友及遠在他國吾兒:我一生為子盡孝,為父盡責,為夫愛妻,為人盡誠!永別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

我想起了我讀過的一篇古文,也是用這種文縐縐的、半文半白的語言,不過那位作者寫的是一次屠殺。

“我現在理解鑫國人民所遭受的苦難了!”姆白李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語氣道。

“你想多了,”我說,“為了生存,我們吃得了這種苦。”

“也是,戴口罩比裹小腳還是好多了!”姆白李譏諷道。

“多關心你們自己的國家吧。”老所長反唇相譏道。

“你們發現沒?”姆白李露出了尷尬的神情,連忙轉換話題道:“也沒人出來說得病後是什麼感覺。”

“你不也沒說嗎。”姆白李發現的這個問題,於我心戚戚焉。

一“環球逼”比劃著手勢,試圖解釋這個現象:“看今天推送的新聞,這個村子的感染人群達二十二人,直接大名其呼,跟貼了大字報似的,誰敢露麵采訪啊?我國人民的幸福感都是靠腳下踩人實現的。”

“真不懂今鑫國今年這天氣是咋的了,漫天黃沙一瞬起,白晝轉眼忽如夜。真是好個華燈璀璨,祥瑞祥瑞。洪水不斷,地震不斷,冰雹不斷。”另一“環球逼”抱怨道。

“都別瞎逼逼了,”老所長打斷了我們的談話,“給你們看點正經的。”

……七十歲的李爹爹在重症隔離病房經曆過生死關,他沒想到,治愈回家後,還要忍受的被周圍人冷落和躲避的“自我隔離”生活。大年初三,李爹爹住進榕城醫院隔離病房,三天之內和他同病房的兩個病友去世。前期醫療設備缺乏、醫生也不足,那兩位病人甚至都沒有怎麼搶救就去世了。一位病人在淩晨去世,遺體第二天早上才被殯儀館收斂。李爹爹和屍體在同一個病房住了一晚,熬到清晨,看到天亮,他感慨:隻有活著的人才能感受到天亮的幸福。在他住院的二十天期間,所在的病區三十五張床位,他所知道的就死了七個人。

“不看了。”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