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姆白李轉入了正題,“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錢?”
“也就夠這杯咖啡吧。”
“還是超市老板借給你那些?”
“可不。”
“那你還想去月宮。”
“這不是在想辦法嗎。”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道:“我借給你。”
我知道這廝又要提條件了。
“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提到過的我那個瞎子助手嗎?”
“‘盲俠’?”
“看來你還記得他的綽號,你再好好想想,我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細節。”
“我隻記得我跟他在一輛公共汽車上相遇。”
“這樣吧,我給你一點提示,”姆白李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你們確實是在一輛公共汽車上,但我想知道的是第二次。”
“是在我去綠洲之前還是之後?”
“這個我就不敢確定了。”
應該是從綠洲回來之後發生的事,我突然想起來了,是在一輛通往郊區的鄉村大巴上,又像是在一個電影場景裏或者在夢中。
“盲俠”又在跟蹤我。為了擺脫跟蹤,我屏息養神,把坐禪的功夫都用上了,盡量讓自己不發出腦電波,讓靈魂隱身於鬧市。
但這個辦法似乎沒用,他跟我坐在最後一排,中間隔著兩個,他靠左邊的窗戶。
他始終沒下車。
後來我想到一個辦法:我打開錄音筆放音樂聽,然後我假裝打手機,小聲說我要到哪哪下,讓對方等我。
車廂裏沒坐幾個人,途中有四五個站,快到某站時,窗外迎麵來了密密麻麻、白花花一片臉。當時我就驚呆了,這麼多人啊!但我還是心存僥幸,以為他們可能分坐不同班次的車。當他們一起湧上來時,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現在我的問題來了,這個王八蛋司機,上車時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絕不違章超載,一出城便亂來,待會下車都是一個問題,看來我的計謀要落空。都怪我剛開始時根本不當回事,沒把超載這個可能性考慮進去,以為車沒坐滿,乘客少,再者說,客車司機無論如何都不敢超載。
在我胡思亂想時的時候,村民們已經把大大小小的背篼、籮筐都弄了上來了,塞滿了整個車廂。本來還清爽的車廂裏,頓時泛起了各種味道。我看到一個長相還算清秀的姑娘,一雙簸箕大手上留著又黑又長的指甲。這群農民在車廂裏旁若無人地吵鬧著,嘰嘰喳喳,人聲鼎沸。總之是鬧麻了!
我開始擔心我的計謀不會得逞,這裏顯然已經嚴重超載了,大巴能不能承受這個壓力都是個問題。
快到我剛才報的那站時,我還是抱著試一下的心情把錄音筆扔出了車窗。
就在我扔錄音筆的同一時刻,我聽見左邊的盲俠高聲喊道:“師傅,幸福人間五隊三組有下。”
但他的聲音淹沒在了村民們的汪洋中,司機完全沒聽見。
“盲俠”又扯起破鑼嗓子喊了幾遍,聲音憨厚而嘶啞,但車仍舊搖搖晃晃向前行駛。
看到他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的樣子,附近響起了善意的笑聲。突然,“盲俠”閃電般迅速打開車車窗,整個身子往外鑽,動作跟一個正常視力者毫無區別。
但他被一眾村民合力拖了回來,有人還埋怨道:“做啥子想不開嘛。”
一老年村民提議道:“不如我們幫他喊停吧。”我心說你們不如停喊。
就這樣,村民們一個傳一個,車終於停了。
但他下車還是一個問題,大夥又如海水般分開一條通道。
“盲俠”見狀,謝謝也沒說一聲,便如老鼠般躥了出去。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我一直痛苦地憋著笑意,但當我看見他下急急忙忙車後站在路邊四顧茫然的表情,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車上的人太多,我一直坐到終點站才下的車。
我下車後,剛在一家快餐店坐下,電話就響了。一聲“你好”後,我聽出是他的聲音。
我看見他從十字路口向我走來,頓時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我假裝沒看見他,再看外麵時,他已經站在落地窗外,正向我揮手,又掏出手機在我眼前晃了晃。但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消失無蹤了。這一切就像是在夢中。
“你為何要跟蹤我?”我在電話裏質問他。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我在調查考教的事。”
“他們也是我的敵人。”
“所以您對他們也有所了解。”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我現在有空,”當時我來了興趣,“想跟您探討一下考教的事,不知您對他們了解多少?。”
“探討不敢當,我所知道的考教曆史是:考教起源於兩百年前的中學,具體是哪所學校說不清了。”盲俠慢條斯理道,“再早可以追溯到宋代,一個叫朱熹的人是考教的鼻祖。但有趣的是,考教的信徒很少提及他,甚至很多大部分信徒並不知道他是誰,但考教的教義基本上都被朱熹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