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活神仙(2 / 2)

三天後,我照例在街對麵的牛肉麵館吃麵看報,在報紙的犄角旮旯,一則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王森突發心髒病住進了醫院,命懸一線。

我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決定馬上就去探訪他。

在出發去醫院看他之前,我再一次谘詢了戴老師。在電話那頭,戴老師告訴我:“這人顯然是一個貪財的家夥,但或許神仙本該如此。我見過太多道貌岸然的假神仙,那都是童話裏的神仙。我相信,外在越是出人意料的才有可能是真神仙,況且,並沒有規定神仙一定要長什麼樣,穿什麼樣的衣服。人們見過最多的是民間傳說中、神話故事裏、畫上的神仙,其實都是套路。”

“去吧,”我臨出發前,戴老師囑咐我:“記得帶上一百萬元現金支票。”

我打的來到心血管醫院,這是市裏麵最有名的醫院。我來到前台,一個護士麵帶微笑地站起身來。

“這裏有沒有一個叫王森的病人?”

護士小姐從桌下拿出一個本子來迅速翻看著。

“有這人,剛送進來時病危,現在情況有所好轉。您是他什麼人?”

“朋友。”

“不好意思,”護士小姐略帶歉意道,“這人是受警方監控的,不能隨便見人。”

“他犯了什麼事?”

“不清楚。”

“我就是警方的人。”

“那您先登記一下,我查一下他的床位……嗯,他在30號房。”

護士小姐帶我穿過明亮的走廊,來到30號病房。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裏麵有一張空空的床位,床頭櫃上擺滿了鮮花和水果。

“他剛剛還在這,現在應該去空中花園曬太陽去了,要不我幫你呼一下他?”一旁的護工掏出了手機。

“不必驚動他,我自己去找他。”

我沿著空中花園的玻璃通道往裏走,雪白的陽光鋪在路麵,連玻璃上的輕微的灰塵都看得清清楚楚。我遠遠看見了那個肥胖的家夥,他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此刻他神態安詳,似乎正在享受這人世間最後的陽光。

醫院走廊的音箱裏,低低傳來悅耳的鋼琴聲。

我走近王森,低聲問道:“王先生,您還記得我嗎?”

王森睜開雙眼,茫然地望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似的。過了幾秒鍾,他突然開口道:“雨是通靈的,其實它不隨天氣預報,它隨人的心情。”

“是,最近確實多雨。”這也是我的切身體會。

我說完,把一張現金支票輕輕放在他枕邊,“不成敬意。”

他連忙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斜眼瞄了一下枕邊的支票。

“你比那些送水果和鮮花的聰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住院最需要的就是錢。”

“您氣色不錯。”

“昨天都下病危通知了。”

“這麼嚴重!什麼病?”

“腦血栓。”

“可您看上去很健康啊。”

“我心裏有數,這病是隨時隨地,也就是這三兩天的事,我有預感。”

不知是因為臉上有汗還是因為眼中有淚,他翹起蘭花指掏出一塊手絹,擦了一把臉,道:“身體不好,想回老家。現在全國都在說我斂財、玩明星。”

“全國?這麼嚴重!”我覺得自己已經脫離社會太久了。

“在我老家,老百姓、當官的都聽我的。”

“這大概就是你招上麵恨的原因吧?”我心想。

“我遇到一個騙子,看工作證又像是真的,聲稱他能把藥片從一個密封的瓶子裏抖出來。”我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

“我聽說過,對我來說這是小兒科。”

“您也會這個?”

“我不會他這個,但我能搬運更大的東西,比如蛇、雞、酒什麼的。”

“您的功法是從哪學的?”

“是我師父教的。”

“我看網上有資料介紹說,您曾在峨眉山跟您師父修道並最終成仙。”

“沒有的事,那是我隨口胡謅的。”他沉默了片刻,“不過我確實有過一個師父。”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追問道。

“他就是一走街串巷的街頭藝人,看上去很普通,像我現在這麼大歲數。他們是一夥人,男女老少七八個,又黑又瘦。我那會還是個小青年,我喜歡他變的各種小戲法。我時不時從公社食堂裏偷一些吃的給他們,為了表示感謝,他就教了我一些本事。”

“您師傅現在在哪?”

“不知道,大概是死了。”

“您是他唯一的弟子?”

“是的,”他突然充滿悔恨道,“我後悔沒聽師父的話。”

“何出此言?”

我還以為他一直都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