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在梅瑞迪斯·布萊克家發生了什麼,我能想起來的不多了,不過我確實記得他大聲朗讀《斐多篇》裏描寫蘇格拉底之死的段落。我以前從來沒聽過。我想那是我所聽到的最迷人、最優美的文字了。我記得這些,隻是不記得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了。就我現在所能回想起來的,這件事可能發生在那個夏天的任何時間裏。
盡管我想了又想,還是想不起來第二天早上發生過什麼。我隱約覺得我肯定是去遊泳了,我想我還能記起來被叫去縫補什麼東西。
但所有這些都太模糊了,直到梅瑞迪斯氣喘籲籲地從陽台那邊的小路跑上來的時候。他麵如死灰,神情古怪。我記得一個咖啡杯從桌子上掉下來打碎了——是埃爾莎弄的。我還記得她跑掉了——突然一下不顧一切地沿著小路飛奔下去,以及她臉上那種可怕的表情。
我不停地對自己說:“埃米亞斯死了。”但這一切看起來都不像真的。
我記得福塞特醫生來了,麵色凝重。威廉姆斯小姐忙著照顧卡羅琳。我有些落寞地遊來蕩去,總是礙別人的事兒,甚至有一種惡心想吐的感覺。他們不讓我下去看埃米亞斯。但是沒過多久警察就到了,開始在他們的筆記本上記下什麼東西,接著他們把他的屍體用擔架抬上來,上麵還蓋著一塊布。
後來威廉姆斯小姐把我帶到了卡羅琳的房間。卡羅琳坐在沙發上,看上去臉色極其蒼白,麵帶病容。
她親吻了我,說她想讓我盡快離開,這一切都太可怕了,不需要我太過擔心,也不讓我再去想這件事。我將前往特雷西利安夫人家和卡拉會合,而這所房子裏的人則是越少越好。
我緊緊抓著卡羅琳,說我不想離開,我想要和她待在一起。她說她知道我的心思,但我最好還是盡快走,這樣也可以讓她少操很多心。
這時威廉姆斯小姐也插話說:“安吉拉,你能幫你姐姐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按照她說的去做,不要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了。”
於是我說,無論卡羅琳讓我做什麼,我都同意。卡羅琳說:“這才是我親愛的安吉拉。”她抱了抱我,告訴我沒有什麼好怕的,盡量不要去說,也不要去想這件事情就可以了。
我隻得下樓去和一個警司談話。他人很和藹,問我何時最後一次看見埃米亞斯,還問了很多其他問題。我當時完全不明就裏,但是當然,現在我已經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沒能從我嘴裏問出什麼別人沒有告訴他的事情,這也就令他滿意了。於是他告訴威廉姆斯小姐,他對於把我送到費瑞比農莊的特雷西利安夫人家裏毫無異議。
我去了那裏,特雷西利安夫人對我非常好。不過我當然很快也就必須麵對事實了。他們幾乎是立刻就逮捕了卡羅琳。我被嚇得瞠目結舌,一下子就病倒了。
後來我聽說卡羅琳擔心我擔心得要命。在她的一再堅持之下,開庭審判之前我就被送出了英國。不過這個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你也看到了,我能寫下來的這些實在是微不足道。自從和你談過之後,我絞盡腦汁,搜索枯腸,想要記起一些諸如這個人或那個人的表情以及反應之類的事情。我想不出任何能和罪行聯係起來的蛛絲馬跡。埃爾莎的狂亂,梅瑞迪斯那張因擔憂而灰白的臉,菲利普的悲痛和憤怒——他們的表現看起來都很自然。然而,我還是覺得也許某個人是在裝腔作勢吧?
我所知道的隻是,卡羅琳沒有殺人。
對於這一點我十分確信,而且不會動搖,隻是我除了對於她性格的深切了解之外,拿不出任何證據。
安吉拉·沃倫的敘述到此結束。